舒清看到他一直瞪着自己的手,忽然想到,这里是海域,虽然男子没有像东隅的女子一样有那么多的规矩讲究,但是和女人搂搂抱抱还是不太好的。讪讪地收回手,好吧,她也扶不起他,舒清对着身后的炎雨说道:“炎雨,把他扶到竹林里。”舒清说完就自顾自的走回竹林,她的茶应该煮好了。
青桐的脚伤比想象中的严重,坐了一天,他根本走不了路,是被炎雨抱进竹林,放在竹榻之上。
一直不动,不觉得痛,可是当炎雨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疼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头上密密的全是汗珠,抓着竹榻的手青筋都凸了起来,紧咬着双唇却不肯吭一声。
虽然满头都是汗,但是他仍是不停地颤抖着,舒清看不得别人这个样子,从屋里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他的肩上。炎雨正用药水帮他清洗伤口,血顺着脚踝流下,染红了一盆清水,每一次的清洗,他仿佛都像受重刑一般,舒清小心地咽了一口口水,老天,这该多疼,忍不住对炎雨说道:“炎雨,轻点。”
不想再看下去,舒清走到石桌前,继续煮着茶。
青桐一边忍受脚的疼痛,一边紧紧的抓紧身上的披肩,他真的很冷。可是刚才在海边,他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冷,原来,冰冷是相对温暖而存在的,没有温暖,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是冷。
青桐盯着舒清优雅泡茶的侧面,这个女人是谁?这座竹林是她的吗?和她倒是很般配,风骨幽然。
好不容易,炎雨处理好伤口,舒清问道:“怎么样?”不知道会不会瘸。
炎雨起身,回道:“没事,皮外伤。”
舒清哑然,他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是武林高手啊,这样的伤就算没有伤到骨头,流这么多血,创面又这么大,绝对不止是皮外伤而已。
男子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舒清将茶端起来,把烧茶用的碳移到男子脚下,温暖的感觉瞬间将他包围,一杯热茶也递到他的面前。舒清微笑着说道:“喝杯茶吧。”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事了。
青桐接过茶,并不急着喝下去,只是握在手里,有些放肆而无礼的盯着舒清。
虽然他的眼光怪异,舒清还是坦然的与他对视,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待会我让人送你回家。”男子私自在外过夜,对他的名声会有影响,看他衣料上乘,身上的挂件虽然不多,却精致名贵,还有他流露出来的气质,应该是世家公子吧。
舒清的话,仿佛触碰了他心中的痛楚,青桐放下手中的茶,冷声回道:“我自己会走。”
今天西烈凌又来家里了,看来他一日不入泯王府,她一日不会死心,父母疲于应付,又不敢得罪她。他知道他们也很为难,可是他真的不愿意跟着西烈凌这样的女人,宁死也不愿。
哥哥的风凉话把他逼得再在家里呆下去,他一定会疯掉,漫无目的的来到海边,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这片竹林让他停下了脚步,它们傲人的生长着,有着不屈的风骨,他也有,可是,却不能像它们这样自由的生长。爬上最高的礁石,看着眼前蔚蓝的大海,是不是一头栽下去,就没有这么多的痛苦和无奈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下起了暴雨,雨点打在身上,会痛,但是更痛的,是他的心。闭上眼睛,不去控制身体,只感觉自己跌下了岩石,接着就是右腿钻心的痛。或者就这样死在海边,也没什么吧。
谁知原来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在海边坐了一天,他也知道,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是双腿已经麻痹,他根本动不了,这个时候,她出现了。救了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最后一样还是要急于把他送回那个他想要逃离的家。
舒清看着他眼神倔强中带着迷茫,逞强地想要站起来,可是根本没有一丝力气的脚任他再努力也不能如愿,舒清轻叹一声,别开头不去看她,叹道:“骨气不等于逞强,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能解决你的问题吗?”
轻柔的低喃,让青桐安静了下来,苦笑着,青桐自嘲道:“当你可以操控的,仅仅只是自己身体的时候,有时自虐也能证明自己还活着,可惜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证明还活着了。”
又是一个被禁锢的灵魂吗?他让她想起了宛如,那也是一个禁锢的灵魂,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眼前的男子,比起宛如,是幸还是不幸?宛如在禁锢的世界里,适应的生活着,即是有伤痛,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挣脱。而他,明白自己被禁锢着,也想要抗争,要挣扎,最后发现自己根本逃不出去,所以,他应该更加痛苦吧。
舒清看着他,说道:“你很不快乐。”
青桐像是在笑,看起来却是比哭更难看,“在别人看来,我是快乐的吧。”家世、样貌、才情、他一样样都好,海域泯王还对他情有独钟,怎么能不快乐呢?
舒清撑着石桌,看着他,笑道:“给你讲个故事。”
在青桐期待而疑惑的目光下,舒清并没有急着说故事,把他身边的杯子拿过来,将凉了的茶倒掉,为他重新沏了一杯茶交到他手中,才坐在他身边,说道:“有一个人,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死了,父亲独自抚养着他,生活很艰苦,但是他很快乐,因为父亲没有遗弃他;后来父亲给他找了一个后母,后母每天都虐待他,很多家务要做,他很快乐,这说明,他还有家;成亲后,需要养家糊口,一天结束时,疲劳和肌肉酸痛也让他很快乐,因为那表示他还有拼命工作的能力,他生了重病,没有钱医治,他仍然很开心,因为妻子、孩子陪在他身边。临死之前,他说了一句话,人生,没有最坏的事情。”
人生没有最坏的事情?青桐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只回荡着这句话。
舒清没有再说话,让他自己去体会,她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说不可以放弃?说要努力抗争?其实,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说去抗争就能解决的,或许学会释怀,有一个好的心态更加重要吧。
青桐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她算是在安慰他么?虽然她的话对他的现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不过他承认,在她待了一会,心情似乎平静了很多。
她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也很奇特,忽然很想知道她的名字,青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舒清还没说话,身后传来一身冷哼:“清儿。”
舒清背脊一僵,她刚才说她出来喝茶,现在要怎么解释喝茶喝出一个男人了呢?慢慢转过头,看到轩辕逸的脸黑成这样,舒清觉得乖乖的不说话为好。
轩辕逸看了青桐一眼,这个男子他早上就已经见过了,他还真是会选地方自杀。
走到她面前,握着舒清的手,轩辕逸忽然大声哼道:“我说过一百遍,不要管闲事,不要和陌生男人说话,你当耳边风吗?”她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海域。上次在码头她就扶了一下旁边扭伤脚的男人,就差点要说她调戏良家男子,赖着她不放了,今天这个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麻烦了,这海域的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舒清轻轻掏掏耳边,无辜地摇摇头,解释道:“我一直铭记在心。”海域的男女角色互换她有时也会适应不过来,不过她确实也没想去招惹他们。
“铭记于心,就是不当一回事。”
轩辕逸脸色没有好转,舒清觉得这时候应该使出杀手锏,轻轻晃着轩辕逸的手,舒清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看他没有什么反应,舒清忽然向前倾一些,在轩辕逸的衣服上闻了一下,笑道:“糖醋排骨,我喜欢。”说来也很好笑,上次商君做了一次给她吃,轩辕逸就记住了,硬是要她告诉他做法,偷偷练习了几个月,才做的像模像样,虽然只会做这一道菜,她却百吃不厌,因为里面有太多他的心意。
面对舒清少有的娇嗔,轩辕逸最终只有投降的份,牵起她的手,故意酷酷的说道:“算了,吃饭。”
舒清暗暗窃喜,果然有用,跟着轩辕逸走了两步,舒清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炎雨说道:“炎雨,待会送他回家。”他这个样子估计自己也走不了。
“是。”炎雨收拾着刚才用过的东西,反正主子和轩辕逸过招,从来没有悬念。
“清儿!”好不容易才晴空万里的轩辕逸在听到舒清地吩咐之后,又变得乌云密布。
“吃饭吃饭!”舒清赶紧拉着轩辕逸往竹屋走去,忽然轩辕逸弯腰叫她横抱起来,惹得舒清惊呼出声,不知道还说了什么,总之两人笑闹着进了竹屋。
他们两个玩得肆无忌惮,青桐却看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个不时撒娇耍赖的女子,是刚才那个清雅淡然,又总给人淡淡疏离感的女子吗?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一切似乎在那个充满霸气的男人出现之后,她就变的不太一样了,是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变得这样的轻柔?
男人可以这样不可一世,气势凌人吗?那个男人又是什么人?
一长串的疑问一直在青桐脑海里来回荡漾着,就是坐上了回去的马车,他心里也一直想着这些问题。不自觉的拉紧身上的披风,藏青色的段子,这是,她的披风。
马车速度很快,似乎只用了一炷香的时候,他就回到了齐府,这个华丽的牢笼。
在炎雨的搀扶下,他下了马车。才出现在门口,一直等在那里的小厮连忙跑过去,高兴地说道:“二少爷,您可回来了。”再不见少爷,估计今晚他就要被剥皮了。
青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的走进齐府。炎雨刚要放手离开,就看见从齐府里涌出来一群人,这些人的出现,让青桐的手忽然抓紧,因此也拉住了正要松手的炎雨。
青桐的表情变得很难看,炎雨并没有挣脱他的手,而是暗暗的打量着眼前的一行人。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迎向青桐,脸露焦急,看到他,才放下心了,说道:“青桐,你终于回来了。”
“出去了一天,上那去了?”齐樱看到儿子回来了,心里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这样跑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是好。
青桐微低着头,默不作声。
安静的庭院里,一道有些刻薄的声音出自齐家的大少爷齐青林:“年纪也不小了,你以后还是少做这样让人担心的事情。”
齐青林斜睨了青桐一眼,不就是自以为受王爷宠爱就耍性格嘛?若不知有他,他也不用整天生活在阴影之下,被别人比来比去。
感觉很疲惫的青桐不想在看这样的闹剧,想要向后院走去,脚上的伤让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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