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身而出,绕着参天的山体转了三圈,便腾云驾雾,飞向遥远的天际,转眼便不见了。金光尽敛,地面的巨大裂缝慢慢合拢,沃土重归沃土,山峰仍是山峰,只是这座山峰的顶端却多出一座寺院来。癞头和尚便在此安家,做了寺院的住持。为了纪念曾经沉睡在地下保护山峰的巨龙,癞头和尚便将此山命名为神髓山,寺院称作感念寺。自此之后,感念寺香火旺盛,绵延了百年。
黑暗漫漫无边。
她从未如此害怕过,这样的处境,看不见周遭一切事物,甚至连自己的身子也看不见,黑暗像是要将人彻底吞噬,她终于发现,无依无靠是如此凄凉的境地,她是漂浮在水面的浮萍,形单影只,居无定所。
黑暗为她安排了一场夜宴,可是,这样盛大的落寞,她是该举杯欢庆呢,还是该素衣吊唁呢?
世界很辽阔,这是只她一人的江山,但她却无力去要。她颓然坐在地上,抱了膝,头深深埋了进去,让自己如天地一片混沌时的盘古,用婴孩般的姿态,来抵挡心底升腾起的恐惧。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灵儿……”
一双大手抚上她的肩,将温暖透过肌肤传递进她的血液,那样熟悉的触感,令她胆小的心安定了下来,还好,世界不止她一人,有人陪伴,她便不再害怕了。
“灵儿……”
她缓缓抬起头来,如初生懵懂的孩童,仰脸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面前有了光,那男子被明净的光芒包围着,俯身看着她,眼底满是宠溺。是了,宠溺,多年不见,他的宠溺仍在,满满的,全属于她。
“灵儿,”他伸出手来:“跟我回家。”
她迟疑,怯生生问他:“你还要我吗?”
他笑了:“我只要你。”
她终是伸出手来,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宽厚的手掌上,他反手握住,顺势将她从地上拉起,紧紧搂进怀中,在她耳边叹息道:“别再走了,求你。”
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下,浸湿了他的衣襟,她没有回答,而是环过他的腰,用力地回应着他给的拥抱。
她以为他们可以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只是她以为。
光芒骤息,怀中蓦地空了,男子忽然间失去了踪迹。她惊慌失措,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奔跑寻找,哪里都没有,她又是孤身一人了,除却他留下的温暖,她什么都没有。
他终是放弃了,那个说着想要她的男子,终究还是不要她了。
她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终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妙笔……你别走……别……不要我……求你……”
忘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打了瞌睡。他走到女子床前看了一眼,女子满面潮红,仍是发着高烧。她睡得极不安稳,嘴里说着胡话,忘尘依稀能听清几个字,这女子像是在求着谁不要离开,她是如此难过,眼角都淌出了泪来。
“红尘滚滚,你也不过是一痴傻人啊!”忘尘叹了口气,重又绞了块凉手帕放在女子额上,只盼她的烧能尽快退下去。
门忽地开了,屋外凉风灌进来,女子纤眉紧蹙,忘尘回过头去,原来是师父来了。
“这位女施主现下情况如何?”苦禅大师问。
“仍是发着烧,说些胡话。”
苦禅大师近前仔细查看了一下,皱眉道:“不知是谁对一弱女子下如此重的手?”
“师父,”忘尘扯扯苦禅大师的袖子:“我听见她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好像是……妙笔。”
“妙笔?”苦禅大师心中一惊,这女子和妙笔生认识?
“你可听清楚了,确实是妙笔么?”苦禅大师问。
“嗯,确实是妙笔,师父,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我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苦禅大师摇头苦笑,挡不住的终究挡不住,原以为事情在多年前本该有个了结,可是因果循环,当初种下的因,孕育许久,如今开始结果了。苦禅大师无比怜惜地看着忘尘,这个孩子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他最初懵懂无知,如今已被自己逐渐塑出了个善形来,他慧根甚重,假以时日,定成大器。只是,这孩子心底的邪性还未完全去除,在这关键时刻,倘若突发什么变故,不知会不会引发一场灾难呢?这神秘女子的到来究竟是福是祸,恐怕只有佛祖知晓了吧?
“师父?”忘尘见师父盯着自己看,感到莫名其妙,难不成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每次只要忘尘一做错事情,师父就会沉默不语,静静地注视着他,等着他自己乖乖地招供。忘尘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自己乖得很,师父布置的功课一样没拉下,确实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了。若是实在要挑出一两件来,不知犯困打瞌睡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