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姐姐,“她有名字,叫清禾。”
“我帮你救出清禾。”
“不用,我自己有办法。”父亲最是疼她,她想救出清禾易如反掌,更何况父亲也不是真的要罚清禾。
男孩儿本来想借机求忆薇收留他一晚,因为他实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听闻忆薇如是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相求了。
忆薇向来心性纯良,看他纠结的表情,瞬间便将刚才的不快忘了,关切道,“小哥哥,你怎么了?”
男孩儿支支吾吾道,“我···我迷路了···回不了家···”
忆薇牵起他的手,面容温和自然,倒是男孩儿的脸腾地红了。
她并未注意到男孩儿的异常,只将他拉到吹雪旁边,她说,“哥哥同我共乘一骑可好?”
男孩儿屈指在唇畔吹出清越的哨声,从漫漫青草的尽头传出达达蹄声,不多时,一匹墨色骏马便立在了小白驹旁。
两人各自翻身上马,忆薇诚挚夸赞道,“这匹马好俊,是难得的良驹。哥哥,它叫什么名字?”
“逐墨。”
“为什么叫逐墨呢?”
“因为它通体墨黑,能载着我追风逐月呀!”
“我的小马儿叫吹雪。”
“因为它通体雪白又生于雪天?”
“聪明。”
男孩儿听闻她的赞声,回以微微轻笑。
天色已是暗黑,马蹄声声响在空寂的落谷河边,和着河水缓缓流淌的哗声。
两个身量未足的身影微微前倾,俯在马背上,远方的稀疏的灯火越过朦胧夜色,安静又温暖地为他们指引归家之途。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叫你好好看着小姐,怎的又叫她跑了?”忆薇携着男孩儿还未行至正厅,就听到了爹爹的怒喝。
忆薇安慰地朝男孩儿笑笑,“哥哥不要怕,爹爹其实很疼我的。”
男孩儿虽然并不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听了忆薇的话,还是不自觉地心中微暖。
待他反应过来时,忆薇早已奔进了屋子,他也缓步跟了进去。
伏在地上的女子应该就是她口中的清禾了,看着十来岁的样子,跟他差不多年纪。
忆薇连忙将清禾扶了起来,声音娇柔甜腻地对着端坐堂上横眉冷目的中年男子说,“爹爹不要生气啦,忆薇知道错了,最后一次,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她见爹爹还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上前拽着他的衣角边扯着边说,“爹爹就不要罚清禾了嘛,若是要罚便罚忆薇,好不好?好不好嘛?”
沈夜看着撒娇的女儿,嘴角抽了抽,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唉,他心中轻叹一口气,这个女儿真是教他莫可奈何。
坐于他身边的温婉秀丽的女子便是忆薇的母亲萧晗,她见丈夫面露温软,及时说道,“夜哥便放了忆薇这次罢。”
“也罢也罢。”沈夜摇头道。
说着,萧晗抬眸看到门口站着的男孩儿,心间不由一震,凝神向他挥手道,“孩子,你过来。”
忆薇将好不容易脱离危机的清禾藏在身后,看着男孩儿一步步向母亲走去。
她连忙开口道,“娘亲,小哥哥今日迷路了,可否让他借宿一宿?”
萧晗还在打量着面容稚嫩的小男孩儿,恍惚答道,“薇儿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忆薇欢呼雀跃,一把抱住母亲,“就知道娘亲最好了。”
年幼的她沉浸在欢喜之中,并未注意到双亲的脸色怪异非常。
萧晗将玉葱般的手指轻抚在男孩儿面上,半晌才重重叹一口气。
不等沈夜开口,她便说道,“薇儿,明日便送小哥哥回去罢,不然他的父母该着急了。”
听了她的话,沈夜沉重的面色这才放松下来。
忆薇听着母亲的话,默默点了点头。
她急急与双亲告别,欢喜地一手拉着清禾,一手拉着男孩儿蹦蹦跳跳回了浣音阁。
浣音阁是沈园最北边的楼阁,亦是沈园中唯一临着落谷河的院落。
已是夜深人静之时,忆薇让受了惊吓的清禾早早睡下,自己则拉着男孩儿攀着竹梯子上了屋顶。
南綦的天空旷远无边,澄澈深蓝的夜穹里,繁星点点如钻,斑驳星光落在他们清亮的眼睛里,如闪闪烁烁的泪光一般。
落谷河孜孜不倦地长流着,秋夜的风微凉,忆薇抱膝将身体蜷成一团,小脑袋搁在膝上,歪着头看男孩儿在暗夜里的模糊侧脸。
“青哥哥。”她叫道。
“嗯?”男孩儿愣住了,她叫他什么?
“青哥哥。”
“为何这样叫我?”
“因为你的天青衣衫与你甚是相配。”
男孩儿哑然失笑,“照你这样叫法,我是否该叫你红妹妹?”
她穿着嫣红裙衫舞蹈的样子,似一朵彼岸花烙印在他的心里,千年不败。
忆薇学着大人那样满不在乎的笑容,“随意喽!”
男孩儿取出笛子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笑道,“那你还是叫我青哥罢。”
“青哥,青哥,”忆薇明媚笑道,“清歌笑语,哥哥便叫我笑语罢,红妹妹实在不好听。”
“笑语!恩,笑语嫣然,与你确实般配。”
沉沉的夜色掩盖了忆薇脸上飞上的红霞,她眼神慌乱中瞥见他手中的玉笛,心中有些失落起来,“青哥明日便走了,以后就不能教我吹笛了。”
男孩儿将她的手心抚开,郑重将玉笛放在她的手心里,“笛子送你,你吹笛极有天赋,待你日后学成,便来北齐寅城找我。”
“北齐皇都寅城?青哥以后会带我逛寅城吗?”忆薇紧握着笛子惊喜道。
男孩儿重重点头,他希望他们日后还能在寅城相见,他已经看过南綦的风光,也想带她看看他的家国。
忆薇将笛子仔细收好,将纤细的小拇指弯成勾,“这是我们的约定,拉钩!”
男孩儿笑言一声幼稚,却还是郑重其事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云间月皎洁,白华覆地若秋霜,见证了这个遥远的许诺,这个忆薇倾其一生去追寻的许诺。
翌日清晨,出了南綦绿洲便是遮天蔽日的黄沙遍地。
朝阳温软,她送他离开。
一黑一白的宝马,一逐墨一吹雪,载着一天青一嫣红的影子飞奔在秋日萧条的沙原。
他为她吹了离别前的最后一曲《相见欢》,转身离去。
她握着那支短笛,将头上的红绡带系在他腕上,目送他进了沽城。
此一别,清歌笑语几时聚,天涯从此各相思。
他们约定六年之后的今日,寅城普生寺相见。
只是彼时的他们尚不知,六年时光便足以倾覆所有了。
而他们之间,是否又属于被倾覆之列呢?
这一切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