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低头不语,只是愈发用力地握住我,仿佛我是支撑他的唯一力量。
心沉下去,咬紧牙关,我艰难地问:“是因为皇上么?”
他猛地抬头看我,目光惊惧不安,然稍纵即逝,很快便已恢复冷清模样,“你都猜到了。”
带着愧疚,像是对我做了天大的错事,玄正的声音却比脸色柔和,“我只想让玄聪快乐一点点,没想到他会如此依赖你,是我的错,对不起,青颜,你忘记玄聪吧!”
既如此,我不能强求。点点头,我笑道:“好,玄正,我答应你,忘记玄聪,以后再也不见他。”
玄正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平静痛快地答应,猛地抬头,道:“你,竟如此,善解人意!”
他晶亮的眸望向我,水波荡漾,坦诚清澈,与在墙头上趴着的玄聪一模一样,让我有些恍惚。
站起身,他再不看我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只轻声道:“天亮前,我会送你和小亮子回去。”
我无声地点头,像是知道他能看见,闭上眼睛,眼角滑过两滴清泪。玄聪,那个冒着严寒每日赠我礼物讨我欢喜,不见我,日日趴在墙头忍冻挨饿等候我的纯善少年,原本不该因我沾染瑕疵,这唯一不带任何功利的友情,尚未绽放,便悄然而逝。
原来,我竟如此渴望一份真情。
玄正走后,小亮子轻手轻脚地进来,不敢吵我,又不敢离开,端端正正地跪在床前看着我。
我睁开眼睛瞧他,皱了眉问:“你这么跪着不累么?”
他惊喜异常,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嚷道:“七小姐?你没睡?”
见我斜睨着他,他垂了手悄悄打量我,吞吞吐吐道:“太医嘱咐不能让你睡着,但奴才瞧您累极了,又不忍吵你。”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直接说怕我死了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大圈子?你家小姐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死,还没吃上你打的麻雀,怎么舍得死?”
小亮子憋了半口气,谨慎地回头看看,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打开来里面竟是两只烤得焦黄的麻雀。
我顿时觉得饿了,眉开眼笑道:“好亮子,就知道你不会吃独食,还想着我哪!”
耸起鼻子嗅了嗅,又叹道:“香是香,只可惜没有热的好吃。”
他殷切地看着我,道:“奴才烤好了一直放在怀里温着,虽没刚烤完时焦脆好吃,但不凉,却也是香的。”
我的眼里立刻蒙了泪雾,他竟把我的气话当真了,刚烤好的麻雀就放在怀里贴身温着,也不知道胸口的皮是不是烫脱了。亏着我昏睡了这几个时辰,他竟一直耐心地帮我温着。
内心感叹自己的心愈发柔软,被感动的次数也渐渐多了。
吸吸鼻子,我咽着口水道:“既然还是温的,你就赶紧喂我吃啊,没瞧见我的头不能动,手上也没力气么?”
小亮子愣了愣,他不是我的贴身丫鬟,喂我吃饭这样的事情到底过于亲密,男女授受不亲,虽说他是个太监,却也羞得满脸通红。
我暗自好笑,瞧把这孩子臊成什么样了?若是他与我处得久了,了解到我的秉性,不知还会不会这般捧着我。
小亮子虽觉得不好意思,到底是伺候惯主子的人,做起来倒也娴熟。麻雀本来就小,身上没多少肉,他却细心地撕成肉条喂到我嘴里。
看我大口嚼着,又怕我噎着,焦急劝道:“七小姐你吃慢一点,躺着吃容易呛到。”
“哪里会呛到?我这么大一张嘴,你把只小麻雀弄成上千份,每次只给我喂一小条肉丝,吃都吃不过瘾还会呛到?”
才说完,一口口水倒呛进气管里,好一阵咳嗽才缓过劲来,嘴里却全是腥腥涩涩的血沫子。
看来伤得果然不轻,肺里也有淤血。
小亮子见我唇角挂着血丝,心疼得赶紧用袖子来给我擦,擦着眼泪便掉下来,“都怪奴才没有保护好七小姐,才害您受伤,又咳血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本来就长得清秀,一伤心,便有了小家碧玉的味道。
我不由打趣他道:“你一个大男人,这般哭哭啼啼的,赶明儿我想溜出府去玩时带了你,你做小姐,我扮了男子给你当保镖好了。”
他本来还伤心着,被我打趣,倒忘了哭,嘴里小声嘀咕:“我哪里就像女子,明明就是男的么!”
我知道他做了太监有心结,怕说这些话会伤他自尊,便敛了笑,道:“我没事,你先前不是说用了雪霜膏会把胸腔里的淤血吐出来吗?倒是你,我很担心。”
他眼睛眨了眨,便明白我的意思,小声说:“七小姐放心,今日,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我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不但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还要切记,明早我们回艾月轩之后,不许提我受伤的事,也不许提这个橘园,只说我今日在百花争艳中贪玩受了寒,需要卧床静养几日,任何人都不见,其他的事三皇子自会安排好。你只需找个由头支开小红,和翠儿一道来贴身伺候我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