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头凝视着念娇殿金碧辉煌的三个大字,初时入三皇子府来看三姐,这三个字尚是养娇堂,因着我的不喜,提议将其改为念娇殿,三姐便如实禀告了玄华,玄华竟允了,还亲手提下念娇殿三个大字,与当年的养娇堂一样刚毅坚韧富贵逼人。秋日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落下一串泪来。
浸染无声地递给我一块丝帕,我接过擦了擦眼角,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艾月轩!”
还是记忆中的青鸾堂,东暖阁和西暖阁的摆设都没有变,连青鸾堂正殿专为小孩子设计的矮几都没有撤走,上面依然放着我住在这里时常用的玩具和摆设,甚至还有一个弹弓,像极了祥叔给我做的那个。
抚摸良久,我对浸染说:“小亮子打得一手好弹弓,几乎弹无虚发,当年,我最爱吃的就是他做的烤麻雀,他烤的麻雀很好吃,外焦里嫩,又香又脆。那时候,小亮子总怕会凉,每次烤好之后都会乘热裹在怀里捂住,常常会将自己胸口烫得皮开肉绽……”我有些哽咽,说不下去。
手中的弹弓却被人突然拿走,有人在一旁说:“青颜今日可想吃烤麻雀?我也与小亮子一样弹无虚发!”
说完,他也不理我,执了弹弓便走。
我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阳光透过殿门打在他身上,将他修长的背影衬出一圈淡淡的金色,他白衣胜雪,衣袂飘飘,潇洒而淡然,依稀让我看见了当年玄华的影子。
“玄茂?”
他正抬了一只脚要跨出门去,听见我唤他转过头来冲我挤挤眼睛,笑道:“青颜快来啊!麻雀要现打下来直接剥了皮烤着才好吃。我可不想像小亮子那般将自己的胸口烫得皮开肉绽!”
我匆忙跟上去,他便牵了我的手,一如十几年前那样笑意盈盈地走向百花争艳。
百花争艳中的秋菊有些开败,然而西蜀国移植来的小红辣椒果却红灿灿地挂在枝头,异常喜庆。
我刚张嘴唤了声:“玄茂?”他便嘘地一声打断我:“莫要出声,小心惊走了麻雀!”
然而还是迟了,呼啦一声,许多麻雀飞起,不多时便消失不见了。
他惋惜地看向我,“今日没有口福了,不过只要青颜想吃,赶明儿我再陪你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说:“玄茂?以后你就是皇上了,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
他不解地皱着眉,我便叹了口气道:“那时候我与翠儿、小红和小亮子住在艾月轩里,闲来无聊的时候便会相互打趣,他们说我总喜欢穿白衣,莫不是长大了想要当姑子去,如今想来,可不是先知箴言吗?”
玄茂惊问:“你要遁入空门?”
我呵呵笑了,“何为空门?何为凡俗?我终于明白李玄风为何要将这里改建为静心寺了,静心、静心,倒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原来最大彻大悟之人竟是玄华!”
“不行!我不同意!”玄茂急急地拉住我道:“十多年了,我好容易回来,你好不容易认出我,怎么就如此绝情地要遁入空门?这静心寺虽是二哥生活过的地方,但却太过空旷,你一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摇摇头,“我不住在这里,我住进永翠园里,李玄风早就将那里的主殿改建成了真正的庙宇。我便住在那里,每日都可遥望整个静心寺,既可避免睹物伤情,又可以让自己回味无穷!”
“不行!我不同意!”玄茂固执地坚持。
我笑道:“我乃永和帝的皇后,李玄风驾崩,没有让我给他陪葬已是网开一面,难道你也想让我和其他太妃那样住到太庙里去?”
“你哪里都不去,要出家修行便在宫里好了。反正恋橘宫内就有佛堂,你便在那里修行便是!”玄茂认真地看着我,“规矩之说早就被大哥打破,他既能废黜后宫,我为何不能留一故人常伴身旁?我本是个闲人,无儿无女亦没有妻室拖累,在寒城大营内活得畅快淋漓,如今,为了老祖宗的江山社稷,却不得不跑回来当这个莫名其妙的皇帝,本来心里就窝囊烦闷,再没有你陪着说说话,你叫我在宫里要怎么活?”
我哭笑不得地看向玄茂,“玄茂?你是皇上了,是三十多岁的大人了,岂能总说这样的孩子话?你迟早都要娶妻立后,迟早都会有皇嗣。我一个伴随过先皇的出家人,怎可长期陪伴与你?”
他蛮不讲理,“我不管!你若不答应,我便将你关在宫里。要么我便不做这个狗屁皇帝,陪你一起出家。”
“浑说!我是出家做姑子去……”
“那我就陪你做和尚去!”
“你……”我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
永和帝十四年十一月初一,李玄茂即位登基,史称太平帝。
太平帝元年十一月初二,我在恋橘宫内落发出家,将恋橘宫内的一干宫人尽数遣散,浸染不愿离开我,随我一同遁入空门,遂与我同在恋橘宫内落发修行。
侍奉过永和帝的来福誓死不离开先帝,玄茂只得遂了他的心愿,命他去守皇陵。大内侍卫总领便由蒋信担任,其余不愿出宫的宫人们依然各司其职,留守宫中。
玄风的死因被封锁起来,除了宫里近身伺候的宫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与玄风最后的情感纠葛和生离死别,世人皆知后唐永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