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翁同一直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
身为帝师,要竭力主张皇权集中在皇帝一人之手,又要设法筹划强国的方略实施之。变,在翁同看来是迟早的事儿,只是在皇帝和自己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尚不能全面实施,只能借助于杨格的移民实边来探路。变,翁同知道应该变,变的结果不能是洋务派李鸿章那般,利用推行洋务分润朝廷的权利,变成地方督抚坐大割据而进据朝堂领首辅大学士的结局。
集权的、强大的大清国,才是翁同孜孜以求的目标。
如今,洋务派占据了朝堂两席重地,洋务派把持了开办洋务多年的成果,人才、资金、军队都攥在洋务派手里,帝、后、淮三足鼎立之势已成,翁同是心急如焚呐!
康有为是谁?前年两广总督衙门就奉朝廷之命查禁南海康祖诒所著之书,这位康某人竟然鼓吹效法英、日,行立宪〖革〗命之事,那一,还不列为禁书啊?今儿的康某人却不一样了,不再是南海那个举子,而是连续在上海的申报、北华捷报刊登文章,讲述移民实边见闻,宣传变法图强的名士子啦!再加上拿着杨镇台的帖子,让有些求得变法之道又得拉拢杨格的翁同不能不重视之。
书房会客。
平素,一般人是见不到帝师的,能求得门房通融递个条陈、送个小礼,人家收下你的是给你面子,以后能记得提拔你,那是你的福分。在京师有地位,在地方有实力的人物拜会帝师,通常实在会客厅里,说一番场面话,喝一盏茶,混个脸熟算是不错的了。
能进书房者…寡!那是绝对的高规格。
“南海举子康有为拜见翁中堂。”康有为执礼甚恭却是气度从容,五月的落魄举子跟随杨镇台到关外走了一遭之后,眼界开了,底气足了…名声开始响亮了,最重要的是后台硬了。
翁同手里还拿着那份大红的拜帖,拜帖上的字儿可谓惨不忍睹,却如假包换是杨某人亲笔。“嗯”了一声后,他以手作势请康有为就座,等婢子奉茶,后,说:“康有为啊…你的名声老夫早已听说,今日得见,果真不凡呐!”说着,手里的拜帖总算放下了。
不凡,不凡之处在于那张帖子。
“中堂大人谬赞在下了。”
“移民实边究竟如何啊?”
这个是正题,康有为立即鼓动唇舌,把从芦台到奉天的一路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一股脑的掏了出来…尽数砸在翁中堂面前。
听闻第一师官兵参与修筑河堤时,翁同不禁一愣,失声问道:“啊?征发一万多军士筑堤?哪儿来的钱呐?盛京不是缺钱吗?”
“启禀中堂大人…没钱,盛京将军衙门没钱。”
“胡说,没钱怎么能征发军队?”事实超乎想象,翁同久在中枢,岂能不知就算朝廷要修河防,也要调拨大笔银两给河道总督标下兵丁发足了银子,募集足够的民夫才能成。千年黄河改道投入银子三百万两,今年秋季的预算内,河南境内的黄河堤防加固为一百三十万两银子,那盛京的浑河、双台子河加固堤防…却是在没有银子的情况下征发第一师官兵就开干了?!当兵能干吗?谁不知当兵的只认银子?
“大人。”康有为从内襟里拿出一张小图来,摊在案上,说:“荣军农场在双台子河右岸,军功赏田在浑河船堡一带。目前,浑河、双台子河下游还是一片沼泽、芦苇荡,可要今年夏秋洪水不泛滥…明年开春,这些地方略加整治就是良好的水田。官兵们都是为自己的田地安全而构筑堤防,岂能不个个奋勇,进展神速?在下目睹了官兵们顶着烈日挖泥、挑土、打桩、夯实,每日都有官兵累倒,却在第二日一大早,又随队开上堤坝。杨致之用兵,不仅利于战防,亦以利于建设,实为当世罕见之帅才。”
翁同听懂了,明白了,关要处就在于荣军农场和军功赏田。没钱也能办大事儿,杨致之高明啊!
“私卖煤铁之事,你可知晓?”
康有为就知道翁同会如此发问,毕竟这个事儿闹得太大,几乎要动摇大清国的立国之本了!真能坚持下去,动摇了根本,变法就是呼之欲出,顺理成章的事儿了!杨镇台雄才伟略,敢于担当又精于算计,才有了康某人在翁中堂面前说解、争取的机会。
“中堂大人,前番镇台大人曾向武备督学大人说起一个比方,在下愿为大人演示。”康有为见翁同微微点头,乃双手捂在左右腰间,说:“大清国的两手,一手捂住煤,一手捂住铁,就如在下如此一般;德意志帝国的两手,一手拿着当世陆军第一强国的令牌,一手拿着德国参与三国干涉还辽的人情,硬要来抢大清国的煤铁。大清国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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