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女子被男人误闯浴室,定然是高声呼叫,大骂流氓,但阿箬又岂是寻常女子?
她面见着司马笠那紧蹙着的眉头,虽则心下慌乱无比,然而脸上却还挂着无所谓的笑意,同时她更无比庆幸自己往浴桶里扔的那两包艾草叶。
阿箬抬手,假装扇风,“唉,这帝都真是与别处不同,正月还未过完,天气就已回暖,我刚泡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竟脸颊绯红,若饮了酒一般。”
司马笠眼皮一跳,继续满脸狐疑地盯着她,却始终只字未说。
“我们姚关之人都爱泡大澡堂子,尤其是寒冬腊月里,大伙聚在一起,烟雾氤氲,热气蒸腾之间,正是谈天说地的好时候,我甚至见过有人在澡堂子泡上一天,不到全身泛白起褶子,定然不会起身。”
阿箬故意将嗓门抬得高高的,而后还偷偷瞥了一眼司马笠,可那厮依旧保持着同样的表情,没有半分松动。
她实在是无法再将那满嘴的胡话编下去了,于是,只能问道:“殿下,你……有事找我?”
如此一来,司马笠方才平复了神态,而后道:“东宫府库中有两瓶茉莉芳香油,你……拿去用吧!”
说罢,他将两只小巧的琉璃瓶放好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阿箬听见那木门撞击门框的声音时,她那颗悬着的心才掉了下来。
“公子!”筱渔匆忙跑进来。
“太子怎么进来了?”阿箬小声问道。
“大概是方才我去提水时自己推门进来的吧!”筱渔解释道:“他……可有发现什么?”
阿箬整个人几乎瘫软在浴桶里,而后摇摇头,有些苦恼地闭上眼,“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
这边厢。
司马笠几乎头也不回地一路冲回了未央殿,直到他一屁股坐在暖阁的坐垫之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时,整个人似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从军六年,与将士们摸爬滚打,同吃同住,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亦时常赤膊跳进夏日的湖水之中。
可他从未见过这样细弱的男子的臂膀!
他不禁去回想,那思绪如一片轻盈的羽毛,一遍遍拂过那人洁白的脖颈,轻软的流水肩,平整得不见一丝肌肉纹理的臂膀,还有臂膀之下深陷的腋窝,以及腋窝之下,那似有非有的饱满。
他想得入了迷,迷得醉了心,仿佛脑中一切,唾手可得。
“疯了,真是疯了!”他一拳砸在书案上,可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疯狂,早已不是第一次。
司马笠的手紧紧捏成拳头,那场景,那姿态,那语调,却一遍遍魔怔般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的思绪很乱,甚至还想到了那日选妃元青身着女装的模样,他当时就觉得,那身衣裳像是量身定做,那说话的时的神态分明不需要半分假装,从头到尾,甚至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不是一个女子。
“元青不是一个女子吗?”他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道。
“殿下——”李蟾忽然小声唤道。
“喊什么?”司马笠心烦意乱,大手一挥,竟将书案上的书稿弄得满地都是。
他伸手去捡,却发觉那摊开的竹简上,正是北朝名篇《木兰辞》。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他怔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