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大概是二十至三十官兵,他现在需要的,是看到整个船队,数出大致数量,还有就是要看到将官旗帜。东边码头出现了红色的短衣,那些官兵上岸就往小娃子的地方涌来,速度跑得飞快,是前面两船无甲的兵。原本听说江南兵马不及边军,目前看装备来说,不弱于边军,
而且战意颇高,只是没有马而已。
小娃子手心中满是汗,又回头望北看了一眼,他不但要担心登陆的官兵,还要担心城里的官兵打开万峰门,届时把浦子口河上面的两座桥梁一堵,他就是瓮中之鳖。随在寒冬之中,小娃子额头已经挂满汗珠,他闭眼稳了稳心神,再睁眼估算一下码头官兵的距离,他还能停留一会,眼神再往西侧江面继续看去,船队仍络绎不绝,他们
间隔很大,最远的漕船只是江面上一个小黑点,更后面已看不清楚,数量可能是来不及数完了。
视线在船队中不断扫视,很快他看到其中一艘船上挂着一面与众不同的红旗。“将官旗!”小娃子聚精会神的看向那里,红旗在江风中招展,有波纹不停在旗面上流动,上面似乎有六个字,小娃子不识字,不过他知道官兵认旗的旗杆和旗帜长度都有
差别,他希望等近一点看清楚是多长的规格,那样就能知道对方是总兵还是副将。
东侧有嚎叫声,小娃子紧张的回头去看,那群登岸官军已在百步外,连武器都能看清。
“再看看。”小娃子忍住心中要离去的冲动,再往那挂旗的船上观察。
那红旗再一波动,小娃子突然眯着眼,他分明看到一个少有的自己识得的字。
去年八老爷过寿的时候,很多地方都挂着“庆”字,这个字有点复杂,但小娃子偏就记住这么一个,此时旗帜上似乎确实是这个字。
“庆……重庆来的?”小娃子一走神,那边突然崩崩两声。
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小娃子猛地惊醒,顾不得再看那旗杆的长度,埋头一拉马头往东,乘着这点空闲,他再往认旗之后看,竟然看到甲板上还有马匹。
船运骑兵,这时小娃子做梦也没想过的,看起来这支官兵确实有些怪异,他数出的船只超过五十艘,现在又有了骑兵,这情报足够让八老爷夸奖他一番。
登岸的官兵已在五十步内,那群士兵凶恶的嘴脸都能看到,小娃子在马股上一鞭,策马向北边的银锭桥方向飞奔。
……挂着安庆守备红旗的船头上,庞雨双手握持着望远镜,镜头中有一个孤独的流寇马兵,头上包着红色的头巾,身形有些瘦削,刚刚打马离开。陆战兵已经距离他很近,但
几个弓手射出的箭没能命中。
远镜中的陆战兵不成队形,但气势如虹,庞雨是第一次现场看他们作战,对这支新队伍的表现很满意,看起来比陆营好斗,但战术和技巧确实有待提高。
庞雨将远镜转向浦子口,城池敌台林立气势雄伟,高大的中敌台巍峨伫立于浦子山顶,城墙上挂满悬链和灯笼,城楼上的官旗仍在,登陆地点安全。
码头上靠岸的漕船在吐出成群的士兵,红衣黑甲的兵将在码头上汇集后,在向西沿大道移动。
他有些庆幸自己选了稳妥的方案,经过八字沟渡口的时候他用远镜看了,那里的码头狭窄,又没有城池的掩护,不可能如此顺利。
浦子口渡码头宽广视线开阔,足够停泊此次所有船只,码头周边没有他处常见的芦苇丛,而是七百五十丈的条石防水堤坝,那里也可以用来临时集结人马。
直到此时,庞雨才完成了第一步,将兵力从安庆投送至江浦,下一步才是救援。
码头上停泊的漕船颜色仍有些混乱,但比当涂要好,士兵上岸也比当涂迅速,庞雨认为集结的时间缩短了许多。
坐船微微一抖靠在了岸边,庞雨在跳板前抓过庞丁低声道,“记住要接应少爷我。”
庞丁肯定的点点头,庞雨吸一口气走上跳板,水手在船棚上解开旗杆,亲兵队接过红旗,随着庞雨一起登上台阶。
浦子口城墙上欢声雷动,那些百姓中有识得字的,至少确定了来的是官兵,而且数量还不少。
先登岸的是姚动山的第一司,以及第二司一部。姚动山和王增禄都已经登岸。
庞雨来到姚动山跟前也没寒暄,直接对他问道,“部属都到了没有。”
“少了一个旗队,不过不妨事,第一司照样打。”
庞雨朝西北方向指指道,“流寇还没回过神,咱们往西推进。第一司即刻出发,控制银锭桥(注1)西侧桥头,带上锄头铲子,天黑前挖出扎营壕沟。”
……注1:康熙《江浦县志》:银锭桥在县城东十五里,处于江浦和浦子口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