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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言少叙,转眼过了半个多月,这一天傍晚,铁柱子收车回来,跑得满身臭汗,一进院门脸都顾不上洗,直奔崔老道这屋:“道长,您听说了吗,南洼出怪事了!”
崔老道摆摊儿算卦为生,南市那地方人来人往,闲言碎语传得最快,城里城外的大事小情,他都能听着,所以早就知道了。这半个多月以来,南洼里接连淹死了好几位,下去游泳摸鱼的人,个个有去无回,不仅如此,连尸体都找不着,莫名其妙就没了。很久以前,天津城外沽水相连,城的西南边,地势低下,和南洼连在一起,这南洼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大泽,两头通着河,当中一大片水面开阔,两端狭窄,水非常的深,只有北边的坡沿上有住户。村子里的人常在这儿捕鱼捉虾,以前从没出过此等怪事。偶尔淹死一两个人,也在所难免,等到死尸发胀就会浮到水面上来,绝不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天底下哪条河里没有淹死的鬼?而今接二连三地死人,村民们心都慌了,一来二去弄得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再下南洼,打边上过都离得远远的。崔老道暗暗思索,这个事情太过蹊跷,也许正是从大清河里逃出来的河妖所为,难不成它躲到这片大水洼子里了?
铁柱子迷惑不解,问崔老道:“道长,咱总说大清河里的河妖,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事崔老道也说不上来,早年间退海还地,有了这条大清河,年代既久,水府里的东西又不比旱地上的,匿于洪波之中兴风作怪,行踪诡秘至极,见过的人哪还有命在?因此没人说得上河妖到底是什么,到底长什么样。崔老道说:“这东西道行很深,虽然知道它躲在南洼里,可也没那么容易除掉。照眼下的情况,只有一个办法能对付它。”
铁柱子一听说有法子除掉河妖,愣头青的劲头又上来了,当即撸胳膊挽袖子,问崔老道怎么对付那妖怪。他可等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起杨二爷惨死,心里就一阵阵地难受,打算问明白之后,转天天一亮就去动手。
崔老道却是一摆手道:“急不得,你铁柱子虽是水性了得,能比得过那河妖吗?下到水里遇上河妖,也是白白送掉性命。”
铁柱子焦躁不已,急得直搓手道:“这怎么办,难道警长杨二爷的仇不报了?别看我铁柱子是个臭拉胶皮的,却也懂得知恩图报。道长你有什么除妖的法子,只管说来,我干什么都行,纵然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崔老道见铁柱子心意决绝,便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数枚钢针,不是缝衣服针,而是纳鞋底子的大针,正是他当初从小点儿当铺取来的一盒神针。他告诉铁柱子:“这办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极难,你按照我说的做,杨二爷的仇肯定能报。我给你画张纸符放在床头,屋里点根大香,你捏好一枚针睡觉,夜里走出去,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切记勿惊勿怕,只管走你的。出城走到南洼水边,用力将这枚针扔到水里,然后扭头就往回走,来回的路上无论谁在你身后说话,你千万记住了不要理会,也不能回头,看准了一个方向走,香灭之前必须赶回来。如此这般,连续三天,那河妖准死。”
铁柱子本以为有多难,一听居然这么简单,拍着胸脯子说:“这还不容易吗?道长您就瞧我的吧。”
崔老道说:“你千万不能大意,必须照我说的做,稍有闪失你的性命就没了。想想你那老爹老娘谁能养活?”
铁柱子点头称是,告诉崔老道只管放心,这些话他牢记于心,绝不敢忘,一定按照崔老道说的去做。
崔老道当即取出黄纸、朱砂,画了一道天师符,都是曲里拐弯的蝌蚪图案,谁也看不懂,让铁柱子天黑掌灯之后贴到床头;又取出三根大香,和钢针一并交给铁柱子,嘱咐再三,千千万万记住自己说的话,稍有闪失,不仅杨二爷的仇报不了,他的性命也难保。
要说崔老道的本事有多大,别说外人,连他家里人都不清楚,只能说是高深莫测。可他从不敢用,因为命浅福薄压不住,怕遭天谴挨雷劈,只凭摆摊儿说书算卦为生,依靠耍嘴皮子混碗饭吃。这一次是替杨二爷报仇,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崔老道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不得已铤而走险。他也明白自己上了岁数,又贪生怕死,去了就回不来,而铁柱子正当壮年,气血方刚又心直胆大,或许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