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触摸他的脸,然而眼前的人忽然变得模糊起来,然后慢慢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却又好像认识了十几年,那人满脸胡须,端着一脸威仪,吐字如雷霆万钧:“她醒了!”又扭头道:“赶紧把汤药送上来。”
有几名身穿绫罗的女子闻言迅速走上来,迈着最优雅谨慎的步子,头上翠环叮当,像是说书人口里的仙子。一定是睡糊涂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仙子。她再次敲了敲脑袋,又用力晃了晃头,眼前的人越来越多,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岚儿,朕的岚儿终于回来了。你可还记得朕,你的父皇。”
说话的人就是方才的男子,自称父皇的男子坐在一张木椅子上,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宠溺和愧疚。他手里正把玩着一只玉猴儿,海弦一眼就认出来,那只玉猴是她的。她一把抢回来,揉了揉眼睛,眼前出现一条金线绣成的龙,用的是最复杂的绣功,蟠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锋利的爪子似乎直伸到人心深处去。她的心口似被剜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此起彼伏地痛起来。她连忙掀开被子,没来得及穿鞋,推开金龙的主人就光着脚往外跑:“不,我不是什么岚儿,我叫慕海弦!”袁霍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她却是躲开了,一面走一面道,“我要去找甫翟,我不认识你!”
早有人将她拦住,她被宫女们搀扶着回到床前。她拼命挣扎着,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脱离了水,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只能任由人摆布。宫女替她盖上锦被,刘况上前道:“公主高烧刚退,还是莫要吹风为好。”
袁霍朝刘况挥了挥手,他忙应声退下,未多时便捧着一道黄锦走上来。屋里屋外,宫女太监们早就呼啦啦地跪倒在地上,顿时鸦雀无声。刘况看了海弦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袁霍。只听袁霍道:“公主抱恙,朕允她卧床听旨。”
刘况道了声“遵旨”,将圣旨慢慢展开来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袁岚……”听袁霍轻轻咳了一声,又道,“袁海弦舍身为国,深入瞿国皇宫十余载……”
文邹邹的话海弦听不懂,她只知道那是一道圣旨,一道冗长啰嗦的圣旨,她唯一听懂的只有一句“特册封为宸永公主,择日行册封礼”。
公主?昨天还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疯丫头,一夕之间居然变成了公主?
她实在觉得很可笑,这应该是她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了吧。她从来不想做什么公主,她只想做个疯丫头,做个甫翟眼里的疯丫头。她再次不顾形象地从床榻上跳下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就连宫女端上来的汤药也被她撩翻了。药汁撒得满身都是,那位端汤药的宫女当着陛下的面闯了祸,自是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上,身子抖动如筛糠一般。海弦听那宫女迭声道“公主饶命”,心下不忍,赶紧伸手去扶,只见那宫女竟是愈发诚惶诚恐。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这个镶金的大牢笼太过压抑,她一刻也不想停留。
“我不是什么公主,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我爹是渔夫,我娘是绣娘,我爹娘还在等我回去呢。”她像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啰啰嗦嗦了一大堆,也没人回应她。所有的人在听到圣旨以后都已经傻眼了,宫里头怎么平白无故冒出一个没有修养的公主来?
袁霍坐着不动,反正门口已经把守了几重御林军,她根本出不去,跑了几次都被无情地挡了回来。他仔细打量着海弦,她的眉眼的确像极了她的娘亲慕舒予,下颔处同样是恰到好处的柔和。只是舒予的眼睛常带着如水般的温和,而她一双黑眸下包藏的则是化不开的倔强,倔强到根本不给他任何补偿的机会。
她的确不打算给他补偿的机会,这些年她们母女两所受的屈辱与痛苦他一辈子也是补偿不了的。
那一年袁霍刚建立宁国,因宁国兵力尚弱,袁霍御驾亲征以鼓舞士气。宫中只余她和身为皇后的娘亲,以及两名采女。由于陛下御驾亲征,祭天事宜只得由皇后主持,她以长公主的身份跟随母亲去相国寺的途中,遭瞿国派来的间隙暗算,被胁作人质。
瞿国要求袁霍拿十二座城池来交**女,袁霍毅然拒绝。他为了守住江山,情愿让她与娘亲在瞿国为奴十年,从不问津。
当年瞿国君王暴戾不仁,已有瞿国将士甘愿为宁国效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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