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身后,拐过走廊时迎面撞上一人。海弦顾不得去揉被撞疼的额头,忙赶着道歉。那人却道:“是我唐突了姑娘才是。”
说话的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可一世的孤傲,即便是在道歉,也有一种威迫人的气势。海弦只觉得这道声音十分耳熟,下意识抬起头,见站在面前的人正是汝明礼。她与此人并无交情,只是为了给甫翟求药方,才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在这里遇上,自是没有话题,便恭敬地叫了一声“汝首领”,就要下楼去。
汝明礼道:“姑娘眼眶红肿,像是刚哭过,莫非凌兄欺负你了。”
以汝明礼这样的性格,绝对不会闲到来过问一个与他毫无相干的人。海弦想起甫翟曾说过,她能够求得药方,是因为汝明礼觉得她眼熟。当时她只觉得汝明礼这样孤傲的人,并无心过问旁事,即便是天子的事,也不会去在意。可如今听他这样说,隐隐觉得,汝明礼并非如表面上这般孤傲无欲,事不关己。
她笑着说:“谁让这里的花生拿辣椒末炒了才端上来,眼睛能不红吗?”说完欠了欠身,就赶紧下楼了。
一口气走下楼,她的心不由的砰砰直跳,像是就要蹦出胸腔来。见甫翟正牵着大宛驹在戏楼门口往里头张望,她平了平气息走上去。甫翟见她神色异样,只当她因那出戏而心情压抑,便只是温和地握了握她的手,将她扶上了马背。
除夕一点点迫近,此时各家各户都已经贴起了春联,一些富裕人家早早地做起了春卷儿,肉末馅儿、咸菜馅儿,还有豆沙馅儿,直把含芷馋得咽口水。除夕那日,含芷和阿库洗了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海弦和甫翟在一边打下手和面。阿库的刀工了得,几下间就将肉块剁得细碎。
含芷第一次看阿库下厨,见了他的刀工,不由咂舌。没想到向来流里流气的阿库,竟然还有这等手艺。
他挥舞着大刀,昂着头对含芷道:“怎么样,你哥哥的刀工厉害吧。”
“不害臊,谁是你妹妹。”含芷皱了皱鼻子,满脸通红。
“难不成你已经是老姑娘了,我今年二十有三,总不至于要喊你一声姐姐吧。”阿库拿了个白萝卜,一面切丝一面说,说话的功夫已经将白萝卜切成了细丝。
含芷听了愈发气人,海弦笑着呵斥阿库:“含芷老实,你再欺负她,我就同你翻脸。”
阿库笑着给含芷陪了不是,整了整围裙,将包好的春卷下油锅。油锅里“刺啦刺啦”地响着,含芷看着阿库娴熟利落的样子,不由发出了几声赞叹。
做完春卷,竟下起了雪,阿库小孩子心性,脱下围裙跑出厨房去掬了一捧雪就往含芷身上砸。含芷哪里肯吃亏,把盛了春卷的碟子往海弦手里一塞,就追着阿库打。海弦到底是要嫁人了,即便想打雪仗,也该收一收心性了。便只是顺手掬了一捧雪,搓成一个小球,扔向了阿库,算是给含芷“报仇”。
夜里朱启燃起了所有的红灯笼,院子内外都是红彤彤一片,一副热闹喜气的景象。阿库提出来说夜里吃暖锅,六七人窝在茶厅里围着一口大锅发呆。阿库兜着围裙当起了主厨,含芷只有打下手的份。凌府各方各处都挂着大红灯笼,甫翟亲手写了两幅对联挂在大门口,海弦歪着头念了好久,也没能念出几个字来。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震耳欲聋,外头风停雪止,冲天的烟火照亮了半空,好似海弦与阿库初来京城的那一日,比起那日灯会,越发添了几分热闹与喜庆。
阿库捏着一双长筷子不住地往锅里投菜,锅里咕咕地烹着骨头汤,撩人的清香勾得人食欲大增。含芷趁着阿库未注意,偷偷地从锅里夹出一片牛肉往嘴里塞,滚烫的牛肉刚滑进嘴里就烫得她舌头冒烟,她吐也不是,吞也不是。阿库见她被烫得憋红了脸,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活该,让你偷吃,烫到了吧。”
海弦连忙倒了杯水给她,说道:“暖锅可不是这么吃的,搁到七分烫的时候蘸了酱才好吃呢。”
含芷问:“你们以前常吃暖锅吗?”
海弦道:“以前十几人围一个锅吃,却只是些菜梗罢了,有时候菜梗子粗,实在咽不下去,就蘸了酱吃。”
甫翟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深怕含芷再问下去,忙说道:“厨房里倒是有好些阿库做的酱。”又吩咐小厮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