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弦忙牵着红缨马上前几步,那人站在屋檐下问:“姑娘如何称呼?”他的脸像是腊月寒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说他超脱世外吧,完全不像,说他冷漠吧,也不像。他牢牢地将海弦望住,像是要将她的灵魂看透一般。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低头盯着鞋面,说道:“我叫阿弦。”又道,“可否请汝首领赠一张药方?”
汝明礼道:“是为凌甫翟求的?”
海弦点了点头,正待说些软话,却听汝明礼道:“把方子给她吧。”
管家忙送上药方,这次竟是换上了一脸恭敬的神色。海弦不曾料想到居然这样顺利就求得了药方,不由感激道:“感谢汝首领,你是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说完匆匆跳上了马背,策马而去。
海弦一回凌宅,就急忙把药方交给朱启。
朱启得了药方,并不急着给甫翟抓药,而是先跑了四五家医馆,确信方子没有问题了,才在京师最大的药房抓了药。
甫翟连服带敷,腿上的脓包好得飞快。才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就已经可以骑马了。甫翟告了十天假养伤,如今伤已经大好,便早早地去当值了。海弦怕甫翟走动得太久,导致伤口出汗,纱布蒙着影响愈合,便趁着午膳时间去给他换药。
这会儿恰是正午,护城军们大多都在吃饭,因此休息间里并没有太多人。甫翟见海弦来了,便打发了大家去里间休息。几个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逗得海弦涨红了脸。
“何必巴巴地跑过来上药,如今天冷了,少换一次也无妨。”甫翟让她坐下来,倒了一杯温茶让她暖手,又道,“阿库的案子有了进展,我底下人搜到了一件脏污,是一支带血的簪子,查验后竟是老板娘的。”
海弦喜上眉梢,一面为他拆纱布,一面道:“证据是否已经呈上去?”
甫翟道:“我请了状师,凶案便由状师呈上去。你放心,我已经说服大人重新审理案子了。”话音刚落,两名衙差急匆匆走进来,说道:“凌统领,阿库的案子有了变故。”
海弦笑容一顿,忙问:“出什么事了?”
“有个自称目睹凶案过程的村民,送上了一件证物,直指阿库是凶手。”衙差叹了口气又道,“大人现在就要审理案子,请两位过去听审。”
甫翟一面差人去把状师请来,一面带着海弦赶去了衙门。
此时衙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阿库正跪在里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在阿库看来,这次审问不过是做戏罢了,甫翟必定早已经疏通过了。
海弦和甫翟挤进人群里,听着惊堂木啪嗒啪嗒地拍打,整颗心都跟着颤起来。府尹命衙差将证人带上来,只见此人便是当日在屋檐下避雨时说起凶案的人。府尹问:“你有何证据,且呈上来。”
那人磕磕巴巴道:“这件证物在他手上。”说话间手指指向了阿库。
阿库悚然一惊,忙说道:“你可别乱嚼舌根!”
那人稍稍添了些底气:“你的手上有一个奴字,那天我经过首饰铺,看到一个衣衫破败的人走出来,他的手上就带着一个奴字。我看得很清楚,那个人就是你。”
府尹让衙差撩起了阿库的袖子,他的手腕上的确纹着一个奴字。见衙差点了点头,府尹问:“你只是看到他走出来,又如何确定是他杀的人呢?”
那人道:“我以为是窃贼,就往首饰铺里看了一眼,看到掌柜浑身是血,躺在地上。”
这时候,海弦插了一句:“他躺在柜台外,还是柜台里边?”
“柜台……外边。”那人略微迟疑。
“你确信?”
他点了点头。
海弦正待将柜台里头发现血迹一事告诉府尹,却听甫翟道:“即便将血污一事呈上,他们也有理由反驳,到时候反咬阿库杀了人再偷首饰,更加是百口莫辩。”他又小声道,“沉住气,状师已经在路上了,府尹未必就会听他一面之词。”又回头让跟来的一个护城军去看看,状师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到。
那护城军从人群里挤出去未多时,又急忙挤回来,说道:“听说状师在路上出了意外,现在被送去医馆了。”
甫翟忙问:“伤得是否严重,还需多久才能过来。”
护城军道:“是被一匹大马踢中了胸口,怕是不可能过来了。”
海弦闻言,不由浑身疲软,手心里冒着冷汗,一脸绝望地看着阿库的背影。她竟然这般没用,连自己的义兄也救不了。她做了最坏的打算,阿库若当真被判了刑,她便放下一切,去求一个人,一个唯一可以救阿库的人。
想到这里,惊堂木已经无情地敲下,“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一块巨石无情地砸在她心上,令她痛不欲生。阿库有些意外地扭过头来,在人群里搜寻海弦的身影。她紧咬着呀,不敢去看阿库,拽着甫翟的袖子仓皇离开。她在心中发誓,她一定会救他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