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手,只得让他亲自动手。华生倒也硬朗,接过利刃就剜掉了自己的手指关节,任凭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掉,他硬是忍着没吭一声。
我看了华生一眼,连忙转过身去,摆手示意唐文照料一下华生。我很清楚这种剜皮割肉的痛楚,不忍再去观瞧。唐文也没见过这种架势,眼瞧着华生五指的关节处流血不止,翻开的皮肉处露出森森白骨,他不禁慌了手脚,也忘了帮华生止血。
脸色苍白的华生抖着身体把利刃递给唐文,示意唐文剜掉他另一只手骨关节处的皮肉。唐文自是不敢逞强,只得哆哆嗦嗦地把利刃递给了阎七娘。阎七娘见状叹了一口气,狠着心肠把华生另一只手骨关节处的皮肉剜掉了。
华生疼得浑身直哆嗦,两只手的指关节血肉模糊。阎七娘不敢耽搁,连忙让华生将双手插入凹坑的泥土中,然后从马车上取来一罐荫汁淋在华生的手臂上。见华生将牙齿咬得吱吱直响,唐文赶快拿来一块手帕塞到了他的嘴里。
骨瘴
待一罐荫汁全部浇淋完毕后,阎七娘才让华生把双手从泥土中拔了出来。此时,华生的双手指关节处倒是不流血了,却肿起了一个个大包,露骨处还粘了不少泥土。阎七娘来不及多说,便让唐文带着华生去冲洗一下伤口,然后再包扎起来。
辨完尸骨后,剩下的活儿就是挖坟的苦差事了。不过这难不倒我和阎七娘,毕竟敛骨人一辈子干得最多的就是挖坟,早就轻车熟路了。按说这挖坟又苦又累,应该算是个力气活,实际上更是一个技术活,不能只讲速度,更重要的是在挖的过程中不能伤到任何一块尸骨。所以敛骨人都懂得一个道理,若想在这葬存死尸烂骨的坟冢里活得久一些,只有安稳才是王道。
唐文替华生包扎好后便回来帮忙,可是他丝毫没有挖坟的经验,自然不能让他下来挖坟,只得让他在凹坑上方拉放用绳索拴系的编织筐,以便将坑内的浮土倒到坑外边去。这活儿虽说不需要什么技术,但也容不得半点儿疏忽,倘若一时失手,掉下来的编织筐就会砸到我和阎七娘。
约莫挖至两米深的时候,我才挖到了第一具尸骨。这具尸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既没有腐烂的皮肉,也没有生出骨殖,只剩下一副森白的骨架。让我费解的是,我一直没有挖到其头骨。不过我也没有在意,毕竟这凹坑里的尸骨生前都是被斩首的犯人,所以身首异处是很正常的事情,待挖到坑底的时候,怎么也能找到其头骨。
随即,我和阎七娘又挖出了十几具尸骨,这些尸骨也没有头骨,我们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挖到如此之深,根本就没有不见头骨的道理,可事实就是如此,就连经验丰富的阎七娘也摸不着头脑。无奈之下,她只得叮嘱我小心行事,切不可疏忽大意。
直到挖至坑底时,我和阎七娘才发现了两具被一层翠青色骨殖裹着的尸骨,可是这两具尸骨也没有头骨。华生一直蹲守在凹坑的上方,看见我们找到了他父母的尸骨,高兴得热泪盈眶,连连冲着我和阎七娘挥手。
我和阎七娘又在坑底找寻了一番,连一个头骨也没有找到,最后决定先敛了这两具尸骨,爬出凹坑,以免夜长梦多。可就在我和阎七娘背好尸骨准备向上攀爬的时候,坑底突然冒出了一股黑糊糊的气体。这种气体蔓延的速度极快,还夹带着一种腥臭刺鼻的味道,瞬间便飘到了我和阎七娘的胸前。
”骨郎,这是骨瘴,快往上爬!”阎七娘连连推着我向绳索上端爬去。
我一听这是骨瘴,连忙拼命地往上爬。虽然我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但听阎七娘说过这是一种毒性极强的气瘴。我估摸着八成是我和阎七娘挖出了太多的冤尸怨骨,不然这骨瘴绝对不可能毫无理由地突然冒出来。想到此处,我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想早些爬到坑外去拽拉绳索下端的阎七娘。
阎七娘身处绳索下端,攀爬的速度自然赶不上骨瘴上蹿的速度。她一不留神就吸了一口骨瘴,身子顿时晃了几下,险些掉下去。此时,我刚刚爬出坑外,连忙拽起绳索向上拉。唐文也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帮我一起拽拉绳索。
待我们把阎七娘拉出坑外的时候,骨瘴也上升到了坑口。我一瞧阎七娘神志不清,满脸黑气,便抱起她往马车的方向跑去。唐文也不敢耽搁,拽着华生一并跑了过去。
阎七娘从未教过我解除骨瘴之法,所以我只能先带她回镇里找郎中医治。这一路上,阎七娘的呼吸微弱,人也迷迷糊糊的,没有知觉。华生虽敛回了父母的遗骨,却连累阎七娘身中毒瘴,心里自是不好受,他虽有心跟我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了元宝镇后,我让唐文去请郎中,然后把阎七娘背回家中。巧巧看见阎七娘气虚脉弱,不禁急得哭了起来。我无暇和巧巧解释,只让她打些水来给阎七娘擦擦身上的灰土。
巧巧给阎七娘擦洗完毕后,又给她灌了些汤水,阎七娘才慢慢醒了过来。她瞧了瞧巧巧,又看了看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唇连连动了几下,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正在这时,忽然闯进一名中年男子。只见这名男子身穿灰色道袍,头戴道冠,手中拿着一把拂尘。进屋后,他一言不发,一双小眼睛不停地在我和阎七娘的身上打量着。
我见此人贼眉鼠眼,不禁皱着眉头问道:”你是何人?”
”嘿嘿,贫道云清,小施主可曾听过道爷的名字?”中年男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不认识你!请问你来此有何事情?”我盯着这个自称云清的道士缓声问道。
”哼,你不认识我,我可认得你们。”云清突然双目如炬,冷声说道,”鬼脸七娘,你们可让我好找啊!还记得被你们害死的冷先生吗?他便是我的同门师兄。原本他飞鸽传书邀我前来共享富贵,却不想被你们孤儿寡母给算计了。连日来我多方打探,这才摸到了你们的行踪。你们说吧,该如何还我冷师兄的性命?”
我一听他是冷先生的师弟,心中一惊,说道:”你想怎样?”
云清看见了角落里存骨的敛盒,便指着它说道:”嘿嘿,这便是在万坟岗寻来的尸骨吧?鬼脸七娘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那坑中根本没有头骨。唉,拼着性命敛回两具无头尸骨,又有何用?”
我不禁有些好奇,连忙问道:”你怎知那坑内没有头骨呢?”
”哼,我自然知道!”云清顿了顿,然后冷笑着说道,”头骨的事暂且放在一边。鬼脸七娘,我且问你,你可曾听说过大清王朝埋在关东地下的富贵龙冢?”
听完云清这句话,阎七娘的胸口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脸色骤变,连连用手指着云清,然后喷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