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慕剑云最后的那句抱怨,罗飞忍不住会心一笑。他很清楚市民们传播此类消息的速度。当年他还远在南明山派出所任职,但也受到过相关传言的波及。
黄杰远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问:“那些传言都是怎么说的?”
慕剑云把茶杯端到嘴边,但只是润了润嘴唇后便又放下。然后她回忆着说道:“我听说有个女生被杀了。凶手是一个恐怖的变态,他把被害者身上的肉全都剐成了涮羊肉一般的薄片,有些吃了,剩下的则乱仍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还有人说,死者的脑袋和内脏也全都被煮熟了。好像那个凶手杀人的目的,就是要享用一顿美味的人肉大餐……”
慕剑云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她摇摇头,似乎很难在继续下去了。罗飞很了解她的感受,因为她所描述的实在是一幅过于恐怖的场面,即便是罗飞这样历练多年的刑警,在随着这番描述展开联想的时候都难免产生不适的感觉。
唯有黄杰远面无表情,因为相关的场景已经在他的眼前缠绕了整整十年,再血腥再恐怖,到最后也都归为麻木了。至今无法散去的只有耻辱,时间拖得越长便越为深刻的耻辱。
慕剑云稍稍歇了两口气,感觉好点了,便又继续说道:“后来就有警察到学校里,带着几张照片让我们辨认。我记得都是一些涉案物品。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件红色的羽绒服,那应该是死者遇害时所穿的。那颜色红得耀眼,就像是被血染成得一样。我只敢看了一眼就连忙转过了头,后来接连好几天晚上我都会做恶梦,梦到那件血红色的衣服。此后很快就有新的传言,说那个变态杀手已经放出话来:以后每个月都要吃一个人,而他锁定的目标就是那些穿红衣服,留着长头发的年轻女孩。”
听到这里,黄杰远忍不住打断了对方:“这就纯属谣言了。”
慕剑云摇着头说道:“是不是谣言,当时我们没有能力分辨。我只知道,我们班所有的女生都剪掉了长发,并且在半年的时间内都不敢穿红衣服。直到我后来考上警校,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集体环境中,这样的阴影才慢慢散去。”
“谣言的传播程度从某个侧面也能反应出市民们的恐慌心理。”罗飞悠悠地插了一句,“所以我们并不应该去责备那些相信和传播谣言的人,作为警察,我们更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害怕?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保护他们?”
黄杰远愕然一怔,先前的怨恨情绪凝固在他的脸上。十年前,重压下的他面对各种肆虐的谣言几乎心力交瘁,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仍难免忿忿不平。可正如罗飞所说,自己真的有资格去憎恨那些处于恐慌之中的民众吗?
消灭恐惧,惩治罪恶,这原本是他的职责。然而当这座城市需要他,当民众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做到了什么呢?
黄杰远的香烟凑在嘴边,却已经许久没有吸上一口了。燃尽的烟灰已积攒到半寸多长,几乎就要燃到了他的手指。他就这样痴痴地坐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尴尬的时刻。
依稀有个庄重的声音在他耳边回想,虽然杳远缥缈,但却是刻骨铭心。
“……自‘一·一二特大恶性碎尸案’发生之后,社会反响巨大,民众间惶恐情绪蔓延,谣言四起,给本市正常的生产生活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负责侦破此案的市公安局刑警队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工作不力,未取得任何突破性的进展,犯案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以致于广大的人民群众失去了安全感。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民意测评中,市公安局名列倒数第一。鉴于上述情况,经组织研究决定,从即日起免去黄杰远同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的职务……”
黄杰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着,烟灰随之断裂,掉到地板上碎为了灰烬。
“老黄,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真实的情况。”罗飞的声音把黄杰远从耻辱性的回忆中拽了出来。后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把香烟用力掐灭在桌角,鼓足勇气去正视那段人生的滑铁卢。
“慕老师刚才说得没错,‘一·一二碎尸案’就是发生在一九九二年的一月十二号。”黄杰远沉着嗓子说道,而罗飞的思维也随着他的讲述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冬天。
“最先发现案情的,是一个清扫大街的老太太。她在清晨上班的时候,在东坝路的垃圾堆边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因为当时非常早,垃圾堆基本上是空的,所以那个塑料袋非常显眼。出于好奇,老太太打开了塑料袋,看到里面是一整袋新鲜的肉片。她以为是猪肉,觉得是哪个赶早市买菜的人丢失的,于是就把那袋肉带回家仔细的清洗。结果在清洗的过程中,她居然在肉片里发现了三根手指,人的手指!老太太吓个半死,大呼小叫地跑出屋子。周围邻居过来了解情况之后,赶紧报了案。警方指挥中心接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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