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道:“陛下自下诏罪已后,便是一心以民为重,以国事为重,安化王造反不得其时,其势,难成大事。没准还没出安化呢,就被人拿下了呢。”
“此话何解?”
“这天下太平的,您说谁吃饱了没事干去做掉脑袋的事?安化王想造反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想造反呐。”
正德苦笑,“他既能起事必是有准备的。他非造我的反,而是以诛刘瑾,清君侧的名义造反。刘瑾这几年狂妄自大,眼里已没了尊卑,不知背着朕做了多少坏事,他若以此借口造反难保没有人响应。”
他顿了顿,将酒喝掉,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下了一个很大决心般,低声道:“刘瑾虽有过,可到底伺候过我一场,我也不想他日后落个凄惨下场,准备这就发落了他,让他去南京罢。”
简宁眼皮子一跳,心里闪过震惊。
正德居然主动要发落刘瑾?为什么?她之所以一直忍让刘瑾,就是因为正德对刘瑾的感情复杂。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在刘瑾那儿得到了父爱母爱的代偿,并不仅仅只是一颗棋子。
许多大臣不明白这点,白白丢了仕途甚至是性命。
大臣们不明白的,简宁却明白。正德这样一位有争议有个性的皇帝,素来都是史学家研究的对象。后世的资料再加上与正德接触,简宁不难推测出刘瑾在正德心里是个什么位置,所以她从来在正德面前都没说过要诛刘瑾的话。
或者说,她也没想过将刘瑾置于死地。因为,她知道,有人会收拾刘瑾,且就在今年刘瑾便会被千刀万剐,所以她只需等待,不需去冒险。
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正德竟要将刘瑾发配到南京去养老?
她沉默了下,道:“陛下为何会忽然……”
“云舒,他欺负你……”
正德闭上眼,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简宁挥手,让众人退下,握住正德的手,道:“刘公公自你记事起便来你身边照应,我知他于你意义非凡,其感情早已超越奴仆,所以他一时想不开我也不予计较。总之有你护着,我又担心什么呢?你不必因为这点小事就发作他的。给些警告,他自也明白了。”
“所以……”
正德睁开眼,定定地望着简宁,“你也怀疑今天这事是刘瑾做的么?”
简宁垂下眼,“这承乾宫是你赐我住的,太后也派人布置过宫殿,哪可能会有什么损坏处?即使我不想多心也难……唉……”
她叹气,“刘瑾也是可怜人。他们这些去势的人都是可怜的。没有贵人的宠幸他们便什么都不是,任谁都可以咬他们一口,踩他们一脚。他们舍了根子,不就是想图个温饱不受凌辱么?刘公公只是吃味陛下如此厚待我罢了……”
“不论我是不是君王,他是不是家奴。”
正德又是干掉一杯酒,握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就论这世间的人情道理……他!刘瑾就不该这么做!”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刘瑾虽照顾我长大,可我自问待他也不薄,给了他这世上最大的权利,‘立皇帝’这三字不知进出我的耳朵几回了,我又不是傻子?怎能不明白这几字代表着什么?又是何等的权势滔天?古人说,朋友当以真诚相待,及友所想,何时见过人为难友人的妻子的?他这是忘了伦理,忘了道义,更别提朕还是这大明的天子!”
他的面容越发阴沉起来,“他身负皇恩却是连朕喜欢的人都容不下,如此自私狭隘,令朕怎能不寒心?!念主仆一场,便是打发他去了南京,留个全身安心养老罢。”
简宁没有说话,只给正德夹菜,“吃饱饭再想其他吧。”
说着将他的酒盏从他手里拿走,“以后不先吃点东西不许喝酒,还有,每日只能饮酒三杯。”
她说着将自己跟前的小酒盅递上前,“是这样的三杯。”
正德本正寒心着,可打眼一看那小酒盅,忍不住就叫嚷了起来,“这么小的酒盏全部合一起来也就一大口,简云舒,你也要欺负我?!”
简宁白眼,“我可是为你好,我可不想你英年早逝,来日我没了依靠。”
“你这妮子!”
他一把拧住她的脸,“你真是越发大胆了,这话也敢说?不怕没了脑袋?”
“您要我脑袋拿去便是。”
她撇嘴,“我这下辈子的荣辱可都系在您身上了,没听说嫁入天家还能在出宫的,您要不长命百岁的,我可怎么活?”
“你就直说想与朕白头偕老呗。”
“呸!”
她啐了他一口,赏了白眼球,道:“那你要不要先吃饭?合着我费这大功夫做的菜都白做了?这丸子你尝也不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