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一刻我才彻底清醒过来,我肚中的孩子是所有后宫女人眼中的沙粒,注定我这卑贱的身子是不能生出这来之不易的恩赐。”
贞儿尤为震惊的蹙了下眉心,她从没想过在常姑姑的身上竟发生过这样事情。
常姑姑倒不以为然的接着道:“皇上一夜的临幸,带给我的却是这般痛不欲生的经历,然而在这皇宫里没有人会同情我这个毫无身份的婢女,甚至连皇上都不曾记得临幸过我这个宫女。”说完,她只讥讽的哼笑一声。
瞧着常姑姑满不在乎的自嘲,贞儿忽觉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她未说一句话,但常姑姑却了然的握住了她的手:“一切伤痛终会留下一道深刻的疤痕,但它提醒自己的是要更清醒的活在这个后宫中,否则下一个死掉的绝不是肚中的孩子,而是自己的卿卿性命。”
此时的贞儿终于明白常姑姑的那份冷漠从何而来,想必她这一生都在用漠然来掩盖内心的创痛。
然而贞儿何尝不懂得这简单的道理,只是那腹中空落落的感觉总会让她心如刀绞般悲恸,她无法接受失去孩子的事实,只因她曾经渴望过,幻想过,甚至憧憬过。
‘失去’对贞儿来说是终身的噩梦,且每每噩梦醒来她只长叹此生命运的坎坷,但这次的‘失去’却让她逃避的不想醒来,她只想沉浸在噩梦中,直至折磨到自己体无完肤为止。
“娘娘以为这般折磨着自己心里就会好受了吗,别忘了,这里是后宫,从来就不会有逃避一说,这样只会让冷眼看戏的人暗暗讽笑而已。”
常姑姑一语击中了贞儿心中所想,她眼含泪水地看向常姑姑,多天未语的声音嘶哑的怖人,她只能悲切的吐出一句话来:“孩子是无辜的!”
见贞儿这般撕人心肺,常姑姑也怅然心痛道:“这里无辜的生命岂止只有孩子,娘娘何尝又不是无辜的。”她擦拭着贞儿脸上的泪水:“请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这孩子顺利的生下来,也未必会保住这孩子在这险恶的皇宫中能平安成长,娘娘就全当是这孩子福气吧!”
贞儿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悲鸣,她哀嚎泣声的泪如雨下,无助的像个失去珍宝的孩子似的,多少夜里她都不敢入睡,恐怕自己会梦见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向她哭泣着。
她的悲伤如摧枯拉般撕人心肺,她用落雨的泪水来吊念那逝去的小生命,嘶哑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尽显悲戚。她这辈子与之无缘的人与情实在太多太多了,但有谁能告诉她,上天为何要这般无情的折磨着她呢。
常姑姑默默的流出了一行清泪,她抱住那个泣声无助的人,彷如亲人一般的拍着这个孱弱的女子,只想给予她最真挚的亲情与安慰。
这一夜,贞儿把全部的哀鸣与委屈都释放在这个暗夜里,只希望这初秋的夜风能刮走她心里阴霾的哀痛。
些许是哭累了,些许是心累了,贞儿终于在常姑姑的安慰中平静的睡下了,那一晚,她睡得极为安稳,没有噩梦也没有哭泣的婴儿声,有的只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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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当芷鸢端着起清水进入寝宫时,她满眼惊奇的看着早已梳妆整洁的贞儿,她小声唤道:“娘娘!”
只见贞儿抬眼看向了芷鸢,虽然眼前的贞儿还一脸的病态淡容,但眼里的神色较于之前的简直神采了许多,着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生气多了,完全没了前几日里的颓然与痴愣。
“你这小妮子可是又偷懒了,竟起得这么晚,也不怕娘娘饿坏了肚子!”常姑姑半是开玩笑的嗔怪道。
芷鸢还是不可思议的再次确认着:“娘娘,您没事了吗?”
贞儿扯出一个淡笑并轻声细语道:“我若是再不吃早膳可就真的有事了。”
当芷鸢听见贞儿真切的回答她的话后,她激动的喜极而泣道:“娘娘这些时日可是吓坏了奴婢,还以为------”她顿住不吉利的话后接着道:“只要娘娘没事就好,奴婢这就去给娘娘准备早膳去。”
芷鸢擦掉脸上的泪水,眼里只剩下开心的喜色,她轻步小跑的奔出寝宫。
看着一脸开心跑出去的芷鸢,贞儿的心里顿时温情满满,她只感谢上天还没有无情的让她一无所有,至少在她锥心痛苦之时身边还有两个真心关怀她的人,对于这份温情,她除了欣慰更多的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