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水、整坛上好绍酒、姜片、陈皮,最后再加上一些甚是浓烈的曲酒,然后便可将坛口密封,搁在阴凉处,腌上六七天,便是那膏脂鲜美,回味悠长的生腌醉蟹。
这菜并不难做,最要紧是整个烹饪的过程中,不能沾上哪怕一丁点的油星儿,否则,那腌在坛中的毛蟹便会变坏,吃下去要闹肚子。
花小麦将坛子从阴凉处搬到灶台上,取了双长筷子,从里面捞了几只醉好的毛蟹出来,一边吩咐罗月娇端出去,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咕。
“本姑娘这么好的厨艺,成日只便宜了你们……不是我夸口呀,整个芙泽县,绝没有人能做出比我这儿更好的生腌醉蟹!”
罗月娇稳稳当当捧起盘子,稍凑近一点,满鼻子里都是酒香与酱香,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道:“这生腌醉蟹,人人的做法都是一样,凭什么你便说你做得最好吃?”
“你懂什么?”花小麦一翻眼皮,撇嘴道,“说起来这毛蟹都是用酒腌,但每个厨子使用的香料都不尽相同,卤水的熬制时间也不一样长,买回来的酒,更是大相径庭。说来你只怕会觉得邪乎,即便是腌制前处理蟹的手法不同,都会对味道和口感造成影响。你姐姐我最得意的拿手菜总有七八样,这生腌醉蟹,正是其中一种,我就敢说这道菜,整个芙泽县,没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顿了顿,她又用手肘撞了一下罗月娇的肩膀,冲她一眨眼:“哎,要不我把这法子交给你,等你嫁去婆家,也好在他们面前露一手?”
“不用了……”罗月娇被她说得头发昏,想也不想便自暴自弃起来,“我是决计学不会的,我本来就没天分了,这菜还这样麻烦,我若学得似懂非懂,只怕反而要丢丑。”
花小麦低叹一声,令她将盘子端出去,就手又弄了两样菜蔬,也回到大堂中。
……
因着这一碟生腌醉蟹,今日这顿午饭,几人都吃得十分尽兴,直到盘子尽皆空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麦妹子,你这毛蟹做的,果真不是吹!”春喜吮了吮手指,咂嘴道,“那酒和酱料搭配得刚好合适,多一分就嫌味道太重,少一点呢,又不免让人觉得少滋没味,不够香。那汤汁全都渗进了蟹肉里,浸得透透的,连那壳子我都能舔上许久——你说这样好的厨艺,这饭馆儿怎就无人光顾?”
花小麦挥挥手,表示不愿再提这糟心事,身侧腊梅便笑着道:“要是再有一杯烫得热热的酒,咱们这顿饭可就更美了!”
嗯,还惦记上吃酒了,再给你预备些瓜子蚕豆糕点蜜饯,点一壶浓浓的茶,你就能在这儿尽情说是非讲闲话了是吧?
花小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不搭理她,起身去寻茶水洗手,罗月娇盯着她瞧了半晌,冷不丁就道:“小麦姐,你就没想过要招个学徒?”
“唔?”花小麦便回过头看她。
“你厨艺这么好,总希望有人也能学个一招半式吧?况且,你没多久之后便要成亲,现下倒还犹可,过二三年有了小娃娃,怎可能还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这饭馆儿上?如今这里只得你一个厨子,倘若你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不得空,那这饭馆儿就连生意也做不成了?”
花小麦沉思了片刻,便又走回来,在她对面坐下了。
“这事我也想过,只你瞧我这年纪,有哪家放心将他们的孩子送来我这里做学徒?若能有个人搭把手,自是再好不过,可……”
“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罗月娇拍着胸脯自告奋勇,“你年纪虽是小些,但厨艺如何,这将近一年,咱村儿的人都看在眼里的,怎会不放心?指不定,他们一听见说你要招学徒,还会争抢着将自家孩子送来呢!”
“你既有心,就替我瞧着点。”花小麦闻言便笑了,点头道,“只不过,也不必为此费太多心力,眼下我且还不用太着急,你……”
正说着,门外忽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一脚踏进大堂中,先四下打量一番,又朝花小麦等人脸上各望了望,似是在确定谁才是做主的,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还未来得及收下去的蟹壳上。
这两人看样子应是夫妻,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打扮不过寻常,仿佛是从官道上下来的。
有生意上门?!
花小麦忙迎上去,抿唇笑道:“您两位是来吃饭吗?”
“啊,有什么好菜?”那男人轻点了一下头,有点心不在焉地道,接着又盯牢了桌上的空盘,吸了吸鼻子,“那个……可是生腌醉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