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准备,倒还不觉得怎样,一旁的乔雄却是听得火起,轻笑一声道:“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酒楼饭馆想选择哪一家的酱料,该由他们自己做主才是,与你安泰园有何干系?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天经地义,那潘平安……错在何处?”
“呵。”朱掌柜朝他脸上瞟了瞟,眼皮子一翻嘴角一扯,轻鄙地道,“与你们这班泥腿子,说话果真费劲,他坏了规矩,你不懂?”
“甚么规矩?”乔雄下巴一昂,搁在桌下的手,已是攥了起来。
“安泰园说的话就是规矩!”那朱掌柜撇嘴哂笑,手指不轻不重在桌上敲了两下,“要想在省城做酱料买卖,得先问过我安泰园,我们东家乐善好施,自然会倾力扶持。潘平安说都不说一声,上来就抢生意,这不是坏了规矩,又是什么?”
扶持?哈,恐怕所谓的“扶持”,便是被你这大名鼎鼎的安泰园收归己用,保不齐每月还要交给你一定利润,以保自家平安吧?说出这种话来,真真儿没的让人恶心!
花小麦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要镇定,饶是如此,却仍然有些忍不得,立刻便要踏出来与那朱掌柜辩个几句。然她脚下才一动,衣襟后摆却已被扯住了,回过头,就见罗月娇眉头皱得死紧,拼命地打眼色。
“小麦姐。”罗月娇将声音压得极低,战战兢兢地道,“你莫要冲动,如今他们只认得平安叔,并不认得你,你何苦自己走出去惹祸上身?”
现在不认得又怎样?火刀村一共只几十百来户人家,这朱掌柜有心要打听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就像是应和花小麦的想法一般,那胖人高傲地将桌边食客看了一圈,蓦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一两来重的碎银,轻轻往桌上一搁,发出“咔”一声轻响。
“若有人肯告诉我潘平安住在何处,那酱料又是出自谁人之手,这块银子,我立刻便当做谢金送与他。”他阴笑着道,“你们可要搞清楚,即便是你们都不肯出卖村人,不出明日,我也照样能将事情查个清清楚楚,这银子拿出来,不过是想让你们过两天好日子罢了,机会稍纵即逝,你们可要懂得把握才好啊。”
这话分明存着侮辱人的意思,但足足一两银子,除了家境富足的乔雄之外,旁人又怎能不动心?当场便有人要站起来说话,幸亏被乔雄瞪了一眼,又悻悻然缩了回去。
朱掌柜等了一会儿,见仍旧没人开口,脸上就跟挂了寒霜似的,呼地一声站起来,一拂袖,冲花小麦道:“既大家嘴巴都这样严实,小姑娘,这块银子就归你了,你的面做得不错,赶明儿我还来吃。”
说罢领着那三人转身就走,须臾间,已踏上村间小路,去得远了。
方才还在桌边正襟危坐的众食客,立时呼啦一声围了上来,以乔雄为首,个个儿紧皱着眉头小声道:“小麦丫头,你看这事儿可怎么办才好?这人如此财大气粗,咱今天忍住了没接他的钱,村里其他人却未必和咱们是一条心,他若真的找到你家去……唉,虽说你并没有任何错处,可他们眼见着就不是讲理的人哪!”
花小麦低头咬了一下嘴唇。
她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倒好了!谁能想到,不过是做酱料而已,居然也能摊上这样的糟心事?
沉默片刻,她抬头冲众人笑了笑:“无论如何,多谢大家今天没把我给拱出来,这一两银子,你们拿去分了吧。其实本来也不是我的钱,不过借花献佛,还请大家不要嫌少。”
众人闻言,眼睛就有点放光,唯独那乔雄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你把这一两银子给了大家,方才那笔买卖不就白做了?那四个货吃的可不少!”
“没事儿,这点钱我还亏得起。”花小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大家缄口不言,都是为了护着我,你们说得对,这事儿纸包不住火,你们也不要太为难了。”
乔雄心中愈加不痛快,从怀中抓了一把铜钱,也不计多少,往桌上一丢,气哼哼地扔下一句“反正我不要”,抽身便走。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终究是将那一两银子换成铜钱平分,又付了面钱,各自喜滋滋地去了。
花小麦也没了摆摊做买卖的心思,与罗月娇草草将家什收拾了,恹恹回到景家小院。
她也知道这事瞒不过人,不到明天,就会传得满村皆知,索性一回到家,就在花二娘与景泰和面前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花二娘一听立刻就暴跳如雷,哪里还按捺得住,撸起袖子就往外冲。
“他娘的,我找潘平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