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凝视她一眼,目光在她粉嫩的侧颈上留恋不去。她不会知晓,每当她羞怯,低眉敛目,露在衣襟外一截莹白的颈脖,总是招惹他心绪不宁。
手指抚着绣鞋光滑柔软的缎面,他心头一荡,竟生出些不该有的旖念来。极快闭一闭眼,片刻后再睁开,眼中已尽数平复,古井无波。之后不动声色,将绣鞋放了回去。
“后日得闲,若然愿意,带你去翠屏山游览一番。”
她闻言眸子豁然晶亮起来,不过半晌,又渐渐暗淡下去,很是遗憾摇了摇头。“怕是不成。后日非旬日,女学里决不许缺课。”
她头上步摇没精打采摇晃着,好似也跟着她唉声叹气。这时节去翠屏山,登高望远,夏末秋初,最好不过。可惜世子有这份心,偏偏日子不凑巧。于是退而求其次,试探着问一句,“不能下个旬日去么?只差两日,该是没甚大碍的。”
知晓她乐意与他同游便罢。满意勾起个笑,拍拍她脑袋。“初五生辰那日早些过来。旁的事,无需你忧心。记得领了婢子,服侍你更衣。”
她起初不解,慢慢便回过味儿来。整个官学都是姓顾的,自然是他说了算。倒是这身衣裳太过打眼,不宜带回去,需得领了婢子,到阆苑更衣后,再行出门。
说来还是她惭愧。世子比她心细如尘,考量周全。
七姑娘心里甜滋滋,欢欢喜喜,颇有几分迫不及待。
远在燕京八王府上,水榭闺阁之中,一年轻女子木着张脸,望着铜镜里花容月貌的面庞,眼里却是神色黯然,失魂落魄了。
“郡主,许是外头消息出了错儿。您不妨想想,除您之外,世子何曾亲近过女子?您切莫信以为真,独自伤神。”见主子连日来一丝笑容也没有,那女子身后侍立的婢子连翘,赶忙想方设法,说些开解话。
“可是周大人进宫去了昭仪娘娘宫里,却是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若非他心头有了人,何需向娘娘讨要东珠?那分明便是女子喜好的物件。总不能娘娘跟前心腹宫女的话,也是我打探出了错。”
镜中女子甫一开口,嗓音黄鹂似的,一口纯正的京腔,清脆带着股娇憨。便是不见人,单只听她说话,已是心驰神往,叫人生出必是美人,才配得起这副好嗓的念想。
只是此刻,美人愁容不展,满脸落寞。仿若娇花遇雨,颇惹人心怜。
“听说再几日,侯府世子便会登门拜访王爷。贺家世子之前不是也去了麓山?您若心里实在不踏实……要不寻了世子,姑且一问?”连翘没法,只得出个主意,也不知主子肯不肯再见贺家世子。
之前京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幼安郡主私会江阴侯世子,实则主子不过追上去打探公子玉枢的行踪。连翘不禁暗自叹息,郡主对国公府世子情根深种,自幼便丢了心在那位身上。可叹那位爷,明里暗里对郡主都是疏远客套,哪里比得上贺家世子对郡主一片真心。奈何情之一字最是害人。郡主对眼前人视若无睹,偏偏追在那位身后,这些年来,为着那位也不知偷偷抹了几回眼泪。幼安心里挣扎得厉害,十根青葱般的手指搅在一处。紧抿着唇,权衡许久,终是打算要问个究竟。哪怕,那人叫她再痛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