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罪入仕?”聂沛潇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只觉得又好笑、又诧异:“夫人又说玩笑话吗?”
“事到如今,妾身哪里还有心思开玩笑。”出岫长叹一声:“妾身知道这的确是为难殿下……可若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妾身也不会冒昧前来这一趟。”
出岫夫人竟如此为沈予打算?甚至不惜对自己相求?聂沛潇心中不是滋味,遂婉拒道:“夫人高看本王了,这事必得父皇做主才行。”
出岫闻言也不气馁:“虽说当今圣上仍旧在位,但你我皆知,如今慕王殿下已拿到了退位诏书,他才是当朝掌权者。您与慕王手足情深,这事若是由您说项,便成了七分。”
“哦?那另外三分呢?”
“另外三分……大约便是看我云氏的薄面了。”出岫如是回道。
听闻此言,聂沛潇开始慎重斟酌起来。他知道以出岫夫人的性子,看似温婉但是胆色过人,否则也不会找到自己府中。无奈的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己从烟岚城返回京州这一路上受尽云氏的款待,方才又冲动之下接了那管玉箫……
倘若自己只受好处不办事,也的确说不过去。但……对方是沈予,且不说他与出岫夫人的关系如何,单单只是文昌侯府连坐的“造反”之罪,沈予也是没什么翻身的机会了。
想到此处,聂沛潇只得再次婉拒:“子奉很有才华,他长于军事,有些见解连七哥也称赞不已。但夫人该知道七哥的为人,即便是再难得的人才,只要对他不利,他就不会用。如今七哥能放过子奉夫妻一条生路,已算很难得了。夫人切莫贪心。”
“这事若简单,妾身也不必如此苦恼。”出岫苦笑一声:“妾身曾是姑爷府里的奴婢,当时就在追虹苑当差,后来能随侯爷去云府,全赖姑爷成全……妾身在云府曾三番五次受到性命之危,也是姑爷及时援手相救、施治得当,妾身才能够保住性命……”
说到此处,出岫难掩黯然之色,追忆起往昔与沈予的点点滴滴,不胜唏嘘:“实不相瞒,当初妾身一意促成我家大小姐和姑爷的婚事,甚至不惜回绝您的提亲……一则是因为想容对他痴心一片,二则也是妾身为他留下的一条后路。”
“本王说过,向云大小姐提亲是个误会。”聂沛潇闻言连忙再解释,只怕出岫误会自己:“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觉得愧疚。若当真说起来,云大小姐与子奉结合,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出岫听了这话,稍感放心,她就怕聂沛潇对云想容的婚事耿耿于怀。见对方并未对此多做计较,出岫抿唇沉吟片刻,继续道:“戴罪立功之事,古已有之。文昌侯阖府下狱之时,妾身去向慕王殿下求过情,当时殿下曾提及,您也是力保姑爷的。您将姑爷当做挚友,又是慕王看重的手足……妾身思来想去,这才唐突找上了您。”
聂沛潇俊目打量着出岫,见她秀眉微蹙,表情诚挚,骨子里透出一种“不达目的绝不放弃”的坚持。而正是这种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心气,才使得她如此出众,如此特别,也……如此令人心动。
仿佛是有千百条小蛇在心头游蹿咬噬,那种痒不可耐、看着一颗心渐渐被吞噬的无力感,是如此煎熬。明明说好不见她了,但又忍不住打听关于她的一切;明明知道彼此的身份遥不可及,但又按捺不住见到她的迫切与喜悦……
聂沛潇知道沈予对于出岫而言,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否则也不值得她一救再救。他觉得不是滋味,也很想问问出岫,她对沈予到底是什么感情,可这话他问不出口。
虽说出岫夫人是坦坦荡荡地帮沈予,又是坦坦荡荡地为沈予筹谋,但聂沛潇始终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并非恩情那么简单,更不仅仅是昔日的主仆情分。即便出岫夫人心里没什么,那沈予呢?
是不是自己只要帮了沈予,出岫夫人便不会再记挂他了?
聂沛潇兀自思索着,出岫也没有急于再劝。她知道,这事换做是谁,恐怕都要斟酌一番,她也没想过要让诚郡王今日便给自己答复。
“夫人的心情,本王很能体谅。可若要促成这事,的确很难。其一,子奉一家与福王关系密切,如今满门抄斩也是七哥的意思,倘若本王举荐子奉入仕,焉知他是否会存了报复之心,再来谋害七哥?”
“其二,子奉从未出过仕,要举荐他任什么官职才算合适?这其中也并非本王一人能够做主;”聂沛潇将心中顾虑如实道出:“本王虽然视子奉为友,可也只是好友而已。但七哥是本王的手足,若要在这两人里选,本王必定弃子奉而选七哥。”
聂沛潇能说出这一番话来,足以证明他是真的往心里去了,也是真的考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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