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笑了:“也没什么,就是忽然很想谢谢你,你是我的好姐妹,也是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这样的缘分,我该是喜欢你都来不及,不是么?”
“顾怜……?”奇怪,顾怜的话为什么听着如此怪异。她明明从不这般说话的,这要自己怎么回答?
一时急了,问道:“顾怜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我附耳给你,你直说给我就是了,别拐弯抹角啊!”
“不,真的没什么。”
顾怜笑着,幽幽转身,已是朝着芳菲馆辇车的方向走去,那含着几分湍流暗涌的柔和嗓音,传入百里九歌的耳中——
“后会有期了,可别忘了你的画作还没完成。”
百里九歌猛然一怔,伸手就拍了自己的头顶。
天!她这两天过得云里雾里的,还真忘了要给殷浩宸和殷如意的画作。那什么劳什子容晖的半身像她都还没画呢!得抽空回芳菲馆赶紧画了,免得被殷如意闹上门来!
再一清醒,顾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重重华灯之下,一辆辇车缓缓起步,渐渐奔腾,那正是芳菲馆的马车……
不论怎样,顾怜平安回去就是好的。百里九歌这样告诉自己。
转身朝着世子府的马车过去了,御风正靠在马肚子上,冰冷冷的睨着她。
无视了御风,百里九歌掀开马车帘子步了进去,车厢中的昙花气息清雅沁人,令她浑身都放松起来。
落了帘子坐下,软椅上垫着的貂绒毯子甚是暖和,随着马车渐渐行走,夜的凄凉被阻隔在外,透不进丝毫。
冷不丁的,听见墨漓温润的询问。
“为什么要这样做。”
“啊?”什么为什么?
她诧异的盯着那双古洞碎雪般的眸子,那内里的光华总是那样莫测,如引人堕入的星潭,一旦凝望便是只想往深处看去,却又总也看不到尽头,于是便会像现在这样无法自拔,问过一句后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得这样怔怔的,等着他来开口。
“九歌,刚才在右相府,为什么要息事宁人。”
“我……”
“这不是你的性格。”
“……”
“九歌,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因为——”索性组织好语言,一股脑的全招了:“因为你再说下去就会把殷如意当场揭穿,她会恨死你的,不知道会怎么怂恿昭宜帝对付你。我却不一样,我和殷如意有冲突也不怕她做什么,昭宜帝现在还得用着我监视你呢。他们这样忌讳你,我当然不能让你惹恼殷如意了!再说你为了帮我都当众说了那么多话,我怎能不为你考虑?!”
“那么,你自己呢?”幽月般的眸底,那光华难辨难测。
“我自己吗?”百里九歌痴怔了一瞬,转而无所谓的笑了起来:“这个亏,我吃就吃吧!就委屈那一会儿而已,现在不都过去了么?总之你没事就好,那些人要怎么骂我就任他们骂去,我不在乎!”
“……傻姑娘。”
这声唤,似是深的发自内心。这声音太过温润柔软,软的就像是轻盈的云雾,仿佛毫无重量般的压在百里九歌的心上,轻的让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傻姑娘,又是这个称呼,墨漓又这么喊她……
只能发问:“墨漓,你想和我说什么?”
小手被一双大手缓缓握住,她再度一愣,“墨漓?”
他不说话,唯有掌间的力道在一丝丝加剧,直到将那一双小手包裹得毫无缝隙。冰凉的皮肤紧贴温暖的小手,冷与暖之间再度催开百里九歌心口的莫名悸动,只觉得有些燥得坐不住了。
“待回去了,好好泡个澡,睡个好觉吧。”墨漓终究开口了,柔声的说着。
百里九歌笑了笑,明朗澄澈的眸子里蕴满了暖意,点点头,这会儿又想起别的事情来,表情化作凝重,疑问的说起:“之前你没赶过来的时候,殷如意要打我,却忽然被人用金针射中了阳池穴。那人的针法很是了得,却不知是谁干的,难道是要救我?”
“金针……?”墨漓的眸光深处,瞬间有了一抹了然。
却只是柔声哄道:“没事便好,或许只是有人看不过去,暗中出手罢了。”
“嗯,那我就这样认为好了。”既然没有节外生枝,便不用太在意这事。还是趁着这会儿在马车上稍稍放松一下吧,晚点回去了就照墨漓说的,泡个热水澡,然后早些休息便是。
这样想着,困倦之感也合宜的袭来,一股脑的攀爬到百里九歌的全身。她打了个哈欠,顺势抱住墨漓的手臂,靠上他肩头,有些迷蒙的眨眨眼,笑吟吟道:“总算是有惊无险,真累!我靠着你先打个盹,等回府了记得叫醒我。”
“嗯。”他淡淡的应了,看向她的眼神,柔软如一段丝绢。
得了许可令,百里九歌更是放松的闭上眼,就这么自己先休息起来。
墨漓望着她,脸上并无笑意,唯有眼底浅浅淡淡缭绕着一抹连他自己也无法克制的温柔。
只手将百里九歌的身子揽住,让她更安稳的靠着自己肩头,抬眼,视线透过那三层朦胧的纱帘,望向外面沐浴在夜色下的长街。
这街道笔直而深长,清冷的无人共行,孤寂、寥落、充满了不可预测的黑暗与危险——
这,正像极了他所要走的路。
而她……
波光涌动,眸色在暗光流转的那一瞬,所有的温柔都不复存在,只剩下纯粹的锋锐,冰冷、决绝的指向前方,仿佛是宁可舍下心中的一切柔软,也仍要独自一个人这般走下去……
此时此刻,右相府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在宾客们全力的簇拥和吹捧下,殷如意被送回了洞房中,重新蒙上盖头。容右相虽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仍旧顺着程序将宾客们送到了正厅,容微君在这里将人一个个的朝外送,而容晖,自然是被推进洞房去了。
吹了半天冷风,再加之屡屡被惊吓,饶是容晖中了缥玉酒和炬火树的迷情毒,这会儿也消得差不多了。当看见坐在喜床上顶着盖头的殷如意时,一股怒气顶穿了容晖的头顶,喉中发出的声音扭曲得不堪入耳。
“是你干的?公主,你竟然连着我一起算计了?”
听言,殷如意的身子一颤,隔着喜帕大笑起来。
“是又怎样!谁叫你成天惦记百里九歌那个丑八怪!本公主就偏要狠狠整治她一番,让所有人都看看是她勾引本公主的驸马!所以本公主才要在你容府成婚,因为本公主府上没有种炬火树!还有你和她的缥玉酒也是本公主事先让人换了的,哼,本公主就是要让百里九歌再没法做人!”
“你……”容晖的一张脸黑的不成样子,“如意公主,你害九歌害得还不够吗?她都已经沦落到去给周世子那个阶下囚冲喜了,你为什么还是不依不饶!”
“容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心疼她?!”殷如意的声音陡然拔高,竟是掀了喜帕嘶吼着冲了上来。
“容晖,你竟敢心疼她!你敢、你敢!!”竟是狠狠的打起了容晖。“容晖我告诉你,待明日回了公主府后,你要是再敢想着百里九歌,本公主定让你日日都吃不了兜着走!”
殷如意是练过武的,一发起飙来力气大的没法想象,那拳头抡在容晖身上如千斤重的石头。容晖疼的呲牙咧嘴,躲也只能在屋子里躲,一路上撞翻了三张桌子,打碎了五个琉璃盏,连带着将屏风也撞得摔在了地上。
屋内动静这么大,屋外的家丁婢子们却还以为是新婚夫妻在热切的洞房交战,不由的面红耳赤,窃窃私语。那些话隐隐约约的传到容晖的耳中,气得他几乎就要抄起花瓶砸烂殷如意的脑袋。
恨意如火一般的包围了容晖。
他从未发现他会如此憎恨一个人。狠狠咬着牙齿躲着殷如意的拳头,容晖暗暗在心底喊着:绝不会再让殷如意欺在他头上,绝不会有下次!
月光凄凉,长街上那描着昙花的雪白马车,渐渐的驶近了世子府。
在浅眠中的百里九歌因着感受到马车的滚动不再规律,渐渐醒转,眨着惺忪的眼缓缓离开墨漓的肩,大条条的伸了个懒腰,带着哈欠说道:“是到家了?”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