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浩宸?!
定睛一瞧,果然见那万年不变的一身黑衣已经到了身前,衣上绣着只沉冷犀利的飞鹰,亦如穿衣人那冰冷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气质一般。
百里九歌不免失笑。自己早也知道今日会碰上殷浩宸的,纵然是席位相隔的远,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要碰面的。
此番可好,竟是要欠殷浩宸的人情了,实在无言。
“浩宇,适可而止。”殷浩宸冷冷睨着殷浩宇,一字一字,字字生寒。
仿佛是一桶冰水浇了那殷浩宇满脸,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熟悉冷意惊醒,激灵灵的颤了三颤,怔愕:“二……二哥?你怎么阻止我?”
“浩宇,你在胡闹什么!”殷浩宸双手负后,浑然一股泰山压顶似的重量直灌而下,就这么压在殷浩宇的头顶。“今日是如意的大婚之日,顾怜姑娘亦是右相府请来的贵客,你怎能如此唐突她?还不赶紧洗了脸回府去清醒清醒!”
“二哥……”殷浩宇不悦的抱怨。
“回府去!”殷浩宸毫不客气的赶人,犀利的目光瞬间扫到殷浩宇带来的侍卫身上,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宇王回府?!”
侍卫们不敢忤逆殷浩宸的意思,只得小心翼翼的靠近殷浩宇,连劝带架的将他往外送去。
殷浩宇还醉醺醺的回望这边,不能理解的瞪着殷浩宸,接着又在望见顾怜时心生不甘,突地便挣开了侍卫们跌跌撞撞的想要再扑过去,可这一脚出去竟然鬼使神差的滑了下,整个人朝后跌了好几步又转了个身,直直栽向大门的方向。
更甚者,这片刻,大门口同时进来一个人!
“哇呀!”
只听殷浩宇一声痛叫,伴随杂乱的碰撞声响,两个撞在一起的人重重的摔地。
那被殷浩宇撞了的女子摔地后连着滚了好几圈,又撞到她进门时乘坐的木轮椅,那轮椅也被撞出去,滑得飞快,竟是袭向百里九歌和顾怜!
眼看着轮椅以飞快的速度向自己轧来,百里九歌的注意力却全在那跌倒的女子身上。
“烈火!”她甚至不顾飞驰而来的轮椅,起身冲了上去。
众人哗然,皆以为她这是要硬撞上轮椅,好几人吓得都闭了眼睛。
然而就在百里九歌推掌想制住轮椅的时候,有人先她一步,大掌一握,竟稳稳将那轮椅停住。
这瞬间大厅内寂静的只有交错的呼吸声,宾客们惊讶而近乎崇敬的望着单手停住轮椅的殷浩宸。他薄唇紧抿,眼神沉冷如严寒的冰窟,那目光似有千斤之重,猛地扫到百里九歌身上,未语。
百里九歌也顾不得他了,连忙奔向那边摔倒在地的殷烈火,途中还从殷浩宇身上跨过去,惹得众人纷纷倒抽凉气。
“烈火,你怎么样?”百里九歌赶紧将殷烈火从地上扶了起来。
殷烈火摔得不轻,修眉不能控制的紧紧皱着,一阵阵痛感传遍全身。魔魅的眼轻轻眨了眨,那之后流泻的灰暗融合着痛苦,似箭一般射穿了百里九歌的心。
她忙撑起殷烈火的身子,也不理会周遭人等的惊异眼神和唏嘘声,撑着殷烈火缓缓站起……
那厢殷左相也已经快步而来,帮着百里九歌扶住殷烈火,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而殷浩宸亦适时的将轮椅推到近处。
在几人的帮助下殷烈火终于回到了轮椅上,她缓缓蜷缩了身体,那虚茫的目光所及之处似是能令一切凋谢,当接触到殷浩宸时,后者明显觉得有些沉窒,别开目光,道一声:“烈火姑娘无恙就好。”
这会儿那殷浩宇也被侍卫们扶起来了,刚才那一撞将他撞得昏天暗地,一时间找不到东南西北,待看清是怎么回事时,立马火冒三丈起来,指着殷烈火就骂:“好哇,竟然是你!你敢撞本王?到底是谁跟你的胆子!殷左相,你竟然纵女行凶!”
“浩宇,休得放肆!”殷浩宸冷冷斥了他道:“殷左相乃我等堂叔,烈火姑娘亦是你堂妹——”他索性对侍卫们发令:“赶紧送宇王回府,若再生事端而不知所措,本王就拿你们开罪!”
侍卫们被吓得纷纷打起了寒战,又岂会不知道殷浩宸这将军王爷两年前击败周国是何等雷电神速,这样的人物他们哪里敢惹?
纷纷赶紧答“是”,架着殷浩宇退出了右相府……
见好不容易少了个混乱源,百里九歌冷笑着松了口气。那什么色猪王爷,真是人渣到底了,赶紧滚得越远越好吧!
瞥一眼殷左相正在询问殷烈火的状况,百里九歌知道这边无碍了,便回去顾怜那里。
途中经过殷浩宸时,不由的望向他。方才她真没想到,殷浩宸会出手替她拦下那轮椅,还会推着轮椅到烈火的身边……
心下不由的有些惋惜。殷浩宸,他原本心肠不坏的,否则也不至于总还对她抱着愧疚与弥补之心。只是,这之中的那个误会她又该不该与他讲明?该不该告诉他,其实她就是黑凤亦是白蔷?
若是不说,时间长了,纸终究包不住火,待到那时又如何收场?
百里九歌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只在这片刻时间竟想了这么多。真是的,这样瞻前顾后哪里是自己的洒脱性子,自己今晚实在太过奇怪了!
自己为什么要纠结于让不让殷浩宸知道真相这事……明明可以坦坦荡荡的说出来的!
难道……她是不敢说?是因为若是说了,她现在的生活就会被破坏?而事实上,她并不想再被人打扰,只愿意与墨漓这样过下去吗?
心中陡然如擂鼓般的咚咚咚了好几下,眼前似有些模糊的画面阻碍了视线,隐隐约约间脑海里填充得全是墨漓清雅温润的浅笑。
百里九歌晃晃头,努力甩掉这不合时宜的混乱思绪,到了顾怜身边,将她也扶起,安慰道:“那色猪已经走了,不用再害怕,要不是看在这是小容家办喜事的份上,我早一脚把那色猪踹门外去了!”
“白蔷……”顾怜感激的低唤她的名字,余光里瞅见所有的宾客都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她们,不由脸上发烫,觉得无所遁形,小声问道:“是不是不好收场了?”
“没什么的!”百里九歌洒然一笑。自己又没做错事,怕什么好不好收场的?
大步流星到了殷浩宸面前,拱了拱手。
“我先代顾怜谢谢你了!”
她笑得明媚随心,毫不因身份而拘束,更是无视了宾客们那种种怪异的眼光。
“不管怎么说,打扰了容大公子的喜宴,我很抱歉。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继续吧,我送顾怜去后院更衣。”
殷浩宸双手负后,睇了容晖一眼,沉声应道:“可。”
就知道他会同意,百里九歌笑了笑,遂拉着顾怜要退场。
这会儿容微君赶紧张罗着宾客们继续回到宴席中,全场再度人声鼎沸起来,交错的人影也将百里九歌和顾怜的身影遮挡覆盖。
两人走到大厅的后门处时,迎面有个婢女掀了珠帘走进来,视线登的就落在了百里九歌身上,快步走了过来,小声对百里九歌道:“右相府东北角的花园里一棵开满鲜花的树,我家主人在那里恭候世子妃大驾。”
婢女传完了话便迅速告退,隐在了珠帘的后面。
望着依旧起伏摆动的珠帘,那五色的珠串在碰撞时发出的叮铃声竟是有些刺耳。百里九歌脸上的笑无端转冷,只觉得那婢女口中的“主人”两字听来有些危险。究竟是谁挑这时候单独见她?会是这容府的哪个姬妾吗?只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也罢,既然怀疑,那就去看上一看,她还不信这容府的人能伤害到自己!
张扬的笑了笑,百里九歌嘱咐顾怜:“我先过去看看是谁在故弄玄虚,你自己小心些,知道怎么走吧?”
“我知道,之前来右相府的时候,管家就是将我带去那间厢房休息更衣的。”
顾怜笑着答了百里九歌,心里也有些担忧,“白蔷,我总觉得刚才那个婢女眼神游移,像是心里有鬼似的,我看你还是不去为好,万一是羊入虎口岂不是糟了?”
百里九歌摆摆手,无谓的哂笑:“无碍!你可别因为被那色猪给吓怕了就什么都怕!羊入虎口的事才不会轻易就发生在我身上,我不是羊!所以这一点你就放心吧!”
“你呀,根本就叫人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