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例是很和气。”
“木讷的很,总是说一下动一下!夜里孩子哭了也不知道照看,当真废物的很。”林氏冷冷地道。
夏茹溪笑道:“既然如此,何不换一个聪明可靠的人?”
林氏一愣,脸上突然带了一点笑容,道:“算了,她照看浩儿也还算尽心尽力,现在去找,只怕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等等再说吧。暖儿今天来有什么事?”
“祖母让我来,与您问一声,浩儿的满月酒要请些什么客人。”夏茹溪笑道。
“满月酒?”林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脸上却一副笑模样,“他身子虚弱,摆满月酒的话,总是要抱出来给大家看,到时候怕受风反而不好。”
夏茹溪仔细瞧了瞧林氏的神情,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却只是微笑道:“弟弟满月的大日子,怎么可以不办酒席呢?这两日,二舅舅持意雇着成衣,替弟弟做了很多的衣服呢!待会儿李姨娘会着人给您送过来,二舅母还说,满月酒的时候她要好好看看弟弟,您若是不肯办,只怕他们会伤心呢。”
林文渊十分高兴妹妹生了儿子,持意派人制作了很多小孩子的衣物送过来,不论是单的,夹的,棉的,皮的,鞋子,帽子,袍子,小袄,都从孩子刚刚落地时候的尺寸做起,直做到十岁左右的尺寸为止,当真是光彩夺目,锦绣辉煌,为了隆重起见,更配着金锁金因,择了好日子好时辰,奏着鼓乐,绕转好几条衙,一直送到夏府。
这么一来,满月酒还真是非办不可了!抹氏微眯的眼映着阳光灼灼闪跃,似两簇刀光,极是锋利,抬起眼睛发现夏茹溪正微笑着望向自己,心里一窒,半天沉默着没有回答。
“娘,您怎么了?”依照林氏的性格,生了儿子自然是巴不得会天下的人都知道,然而她现在却闭门不出,仿佛希望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委实有些奇怪,夏茹溪看着林氏,眼睛里的笑容带了微微的探询。
林氏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不知不觉便带了三分不安,脸上的笑容却还是依旧高贵端庄,强自镇定道:“既然如此,一切就交由暖儿去办吧。”
“是,暖儿和李姨娘一定会将弟弟的满月宴办得热热闹闹的,请娘放心口”夏茹溪微笑着说道。
听暖阁,窗外的丛丛花朵开的极为繁盛,映在蝉翼窗纱上,花枝随风摇影,带着一片芬芳的气息,在室内傲滟似地荡漾开来。
小环奉上一杯茶,轻声道:“大小姐,奴婢总觉得夫人有点怪怪的。”
“哦,你倒是说说看。”夏茹溪手中拿着一把香雪扇细细把玩,神情若有所思。
小环沉默一下,答道:“夫人往日里都变着法子打压您,自从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反而变了个人似的,对您都是笑脸相待,处处相让,倒像是——”夏茹溪屏了声气,微微一笑:“倒像是回到了以前那时候,是不是?”小环问:“是,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缘……”
“事有反常即为妖。”夏茹溪手中的香雪扇轻轻拍在桌面上,沉吟片刻,轻声道,“咱们可要当心了。”
“可是小姐,咱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小环犹豫了片刻,不由自主问道。
夏茹溪笑了:“现在?现在咱们应该去京都最有名的金铺,为我的二弟买庆贺他满月的礼物。”
“大小姐——”小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夏家的马丰一路平稳地驶过长街,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这个时辰,街道上早已是摊贩如云、人群如流了。衙边卖小吃的应有尽有,不时听见油炸果子、油豆腐、豆浆、豆腐脑、杂碎汤的叫卖声;生意红火的小摊上,悬挂着身上写着“富贵吉祥”字样的风筝,各色玲珑别致的钗环香包,不同种类的生活用具……街上到处是缠腰带x穿布衣x一脸风霜的庄户人,又有长衫翩翩、满面书卷气的文人,不时还有年轻美貌的姑娘家戴着面纱轻声笑语地走过,简直是热闹之极。
马车一路都很平稳,却在行至东街时遭到了一位醉酒男子的冲撞,那男子跨于乌雅马上,一手持壶,一手奉杯,摇摇晃晃,突然冲出来,把队伍拦腰截断!
车夫大惊失色,手中突然勒住缰绳,整个车厢顿时猛然一顿,小环一愣,生怕夏茹溪受伤,扑过去紧紧抱住她!与此同时,马匹长嘶一声,赶车的马夫嘶声喊叫逛“快躲开口”
竟是赶丰的马儿突然受惊,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叫向前冲出去,跟车的婆子惊叫一声,就看见原本还抓住缓绳的马夫一下子失去重心,一头从马上栽下。马儿飞奔着向衙边冲去,看热闹的人吓得纷纷散开,所有人乱成一团,人们惊呼救人。
就在这紧急当。,人群中一个徘衣少年已经飞身跃上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他双手抓住缰绳,用脚拼命踢马肚子,一边大声吆喝着,试图将马儿制服。马儿却又踢又蹦,想将他掀下马背毗围观的人群一个个屏声默气,盯着这位诽衣公子,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小环牢牢护着夏茹溪,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门眼,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从喉头里蹦出来。起初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随即脑子里冒出无数个疑问。马丰好端端的走着,怎么会突然受了惊?外头的这个人又是谁?要是拦不住马儿该怎么办?一连串疑问从头脑里冒出,她瞪大眼睛盯着一脸平静的夏茹溪,浑身紧张得直哆嗦,说话间都带着浓重的哭音:“小姐!怎么办?”
小环的哭声仿佛一记重锤击在夏茹溪的心上,她只觉得胸口忽然有什么往下沉陷,不停沉陷,她用力抓住小环的手,冷喝道:“别害怕!镇静一点,!”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心同样跳得很厉害,只是在这个时候,慌张害怕都是无济于事!
那绯衣公子骑在马背上,双手勒紧疆绳,两各腿使劲夹着马肚子。他既要管住马儿的疯劲,又要保护马车的平衙。然而马儿受惊的太厉害,他一时竟然也难以制服,正在紧拉着缰绳之时,忽然之间眼前影子一闪,手里顿时一轻,挽在手掌上的缰绳已经被人夺了过去,来人的黑色锦衣被风吹的上下翻飞,一手紧紧握着缰绳,狭长的眼睛透露出一种慑人的威势。
“重华哥!”肖清寒一愣,随即露出惊喜的神色。
经过一番搏斗,后来的男子终于制服了马儿。当他骑着马,拉着马车走来时,人们情不自禁地发出一片欢呼。男子跳下马,将缰绳交给脸色吓得死,白的马夫。跟车的婆子抢上前,想要扑过去感谢他,却被他冷冷的眼神冻在了原地。
小环上前打开车厢门,挑开帘子,这才看清了外面的情形,还没反应过来,却是肖清寒已经扑到马车前,声音惊喜:“是你呀!夏小姐!”
其实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女子的裙摇,蓝色的裙在阳光下如清晨花园里的一簇花绽开至地,腰系着一条金色丝带,美丽得触目惊心。
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在窥探马车里的佳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小环一慌,忙放下了手中的帘子,肖清寒又十分厚脸皮地要去掀开那帘子,却被肖重华拎住了衣领,不由不满的大声喊起来:“喂喂,夏小姐,是我救了你呀!总要下车说一声谢吧!你总要露个脸吧!”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夏茹溪微微稳下了心神,扬声道:“多谢允郡王的帮忙。”
肖清寒一听忙嬉笑道:“小姐不要客气,我也是恰好路进”才怪,要不是看见夏家的马车,他才不会多管这样的闲事!更何况他亲自去管!
小环不由得就想笑,这个少年实在很有趣,明明是那个黑色锦衣的公子救了人,他却为了讨好小姐而毫不犹豫地占了功劳,只是他语气天真可爱,并不惹人讨厌。
“夏小姐,我救了你,你总要请我喝杯茶吧“肖清寒开始得寸进尺地继续要求。
夏茹溪:“……,”
夏家的马车驶入较为清静的巷子,京都风气并不十分开放,女子虽然可以出门,但所到之处应该避嫌,平民女子倒还无妨,千金小姐应当掩容。夏茹溪用面纱掩住了容颜,众人一起进入楼中。看到这一番景象,不远处的陈景睿不由自主皱紧了眉头。
旁边的人瞧他刚才酒醉惊吓了别人家的马车,自己又是雕鞍宝络,仗刻配笛,锦缎白袍纤尘不染,不免摇头叹息:“又一个执绔子弟。”
陈景睿却充耳不闻,故意绕到荣兴楼的后门,又从大厅穿堂而过,再次装作酒醉的模样,一头向夏茹溪的身上撞过去。
夏茹溪后退了半步,小环连忙去挡,却还是被他一个大力撞掉了面纱,一时引起众人惊叹。
陈景睿本要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心中好奇,眼睛也不由地扫过去,却看到一张清丽、淡雅的面容,她目光怡然、波澜不惊地向自己望过来,四目相对,陈景睿只觉得瞬间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走,呼吸一滞又瞬间涌入心脏,身体忽冷忽热,脑子里有一瞬间居然是完全空白的。
“你这人好无礼!”肖清寒刚走上台阶便看见这一幕,脸上顿时恼怒起来,正要大声呵斥,却再看清他的脸后失声道:“陈景睿?”
陈景睿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允郡王,许久不见。”
打了声招呼,他的目光仍旧怔怔地去看夏茹溪,却意外地与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撞在一起,那双华丽修长的眼睛似利刃一般带着让人胆颤的寒气直逼过来,让陈景睿有些怔愣:“明郡王?”
肖重华淡谈地道:“幸会。”
“你怎么会来这里?”肖清寒瞪着陈景睿,一脸狐疑。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从二楼雅座上传过来:“大哥,我在这里!”
众人仰头望去,却看到一个华衣少年站在二楼,笑弯了一双月牙眼,正是武国公府的二少爷陈景墨。
荣兴楼内外,侍卫们都穿了便装在人群中。明郡王、允郡王、武国公府两位少爷,都是京都的皇孙贵胄,谁也不能出什么意外。几人虽然衣着并不持别华丽,但气质风度是与生俱来的,进楼时便引起众人一阵瞩目。掌柜长期招待达官贵人,早已练出了一双看人的利眼,见几人在二楼雅间坐下,忙亲自上来添了茶。
既然轻纱已经掉了,夏茹溪便没有再重新戴上,她蓝衣素装,眉目如画,眉宇间尽是悠然秀雅。在场三个男人的眼光注视下,却没有一丝羞怯害怕之态,依然不疾不徐,不卑不亢,高雅宁静,令人啧啧称奇。
“夏小姐怎么会在这里?”肖清寒兴奋地问道。
“幼弟过满月,我要为他寻一件礼物。”夏茹溪这样回答。
肖清寒暗暗记下,又想要问什么——然而二楼雅间全都是开放式的,他们只听见外面一个桌子上,有一个眉飞色舞的书生在高声畅谈国事:“南疆蛮族原本是心腹大患,现今朝廷却已将那蛮族连根拔起,更有精兵良将驻守南疆,南疆的心腹大患算是平了,然而朝廷眼下却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便是南方水灾呀!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置才好!”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言谈之间忧心忡忡的模样。
南方仓州每到春夏季节,必发洪水,尤其是下游北海郡一带,这水患,若是止不住,每年百姓良田都要毁上万顷,赈灾粮款,也是国库的大负担!众人纷纷附和,深以为然。
肖清寒原本要和夏茹溪套近乎,听到这个话题顿时头痛道:“怎么走到
哪里都是这个话,真是烦人!”
肖重华笑着望向他,道:“皇祖父的策论,你还没有完成吧?”
肖清寒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谁知道皇帝会突发奇想,要求每位皇孙都作一偏策论,谈论当今朝廷的心腹大患并拿出治理之法,策论有什么好玩的啊,他自己苦思冥想数日也一无所获,这才偷偷溜出来玩耍,可巧就碰上了夏茹溪,正在暗自高兴,还以为能避开烦心事,却没想到又听人讨论什么国家大事。他挥着手道:“现在到处都在给皇祖父上折子,说是要将清水河改道,彻底解决水患!”
陈景睿眸子微睐,俊美的脸庞上忽然微蕴冷嘲,道:“书生意气!如今南疆虽定,大历边关却仍欠稳定,北有突厥、契丹,西有回骼,南临南诏,且皆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如允郡王所言,清水河盲目开工,必牵扯大量精壮劳力,动用大笔国库储备,这等于给了异族乘虚而入、犯我边关的绝佳机会。”
这句话一出,肖清寒一下子抬起头看着陈景睿,陈景睿冷笑一声,却向夏茹溪望去,然而对方却是低着头端着白瓷青花茶盏喝茶,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一般。
美人在座,肖清寒不甘示弱,手里的碗盖”叮”地一响,磕在了茶盏上,”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支持大哥的看法,你们想想,心腹之患乃是外敌,如今当务之急应为加紧扩军,增长军力,待边疆真正平定,再无虎视眈眈的国家,这时方可考虑修改河道、解决水患。”陈景墨毫不犹豫地说道,眼睛望向一直沉默的明郡王。
安疆与赈灾,孰轻孰重,是一道难题,这一点,肖清寒自然知道的很清楚,只是夏茹溪在旁边看着,他虽然平日里不爱读书,就爱玩耍,却并不肯轻易认输,当下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将自家兄长写在策论上的内容说了出来:“陈公子这话说错了,攘外必先安内,这才是治国之道。我朝边疆尚欠安稳的确测彗,可你想一想,如继续纵容水患肆虐,百姓损失惨重,流离失所。而到那时,一旦外族入侵,你到哪里去征集军力?到哪里去找打仗的劳力?怎样扬我君威?”
夏茹溪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肖清寒说的没错,前世她曾经前往南方避暑,路过仓州时,亲眼目睹了灾区惨状,一路白骨遍地,腥腐恶臭之气弥漫四野,许多人身染恶疾,不出半日便暴死,弃尸街头,这样的惨状,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这里肖清寒和陈景墨针释相对,各不相让,原先挑起战火的陈景睿却住了口,一直沉默的夏茹溪和肖重华静静坐着喝茶,这一桌五个人的神态十分奇异。
“不知道夏小姐能不能为我们评判一番?”陈景睿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凝。
夏茹溪闹言抬起眸子,看到陈景睿正冷冷望向自己,她心里一顿,知道对方来者不善,淡淡笑道:”自古灌溉为农耕之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民生大计。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于是就有了中原沃野千里。改道清水河,引水入田,的确是国之幸事,允郡王的一番陈述,称得上丝丝入扣,有理有节。”
这句话,相当于是站在了允郡王的一边,陈景睿看着,却有了一丝失望,一个能够将武国公府的千金小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女人,竟然只是个懂得附和的趋炎附势之辈,他冷笑了一声,道:“小姐就这么点高见吗?”
闺阁千金妄议朝政,传出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夏茹溪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对错自在人心,夏小姐但说无妨。”一直沉默的肖重华开了口,自有一番气度,语气中的威严让夏茹溪心中一震。
夏茹溪微微颔首,轻轻说道:“诚如允郡王所说,南方水患的确是个麻烦,但不是最大的麻烦。”
别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夏茹溪但笑不语,只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圆因,肖重华看了,面色一凝,只把一双眼睛定定盯着夏茹溪不放。
肖清寒和陈景墨显然都没有看懂,只有陈景睿冷冷望着她,道:“小姐这是与我们打哑谜吗?”
夏茹溪没有回答,反而站起身,脸上带了一丝笑容道:“今日多谢诸位出手相助,时候不早,夏茹溪也该走了。”说完,她吩咐小环留下了一徒银子,笑着对肖清寒道:“这是请郡王喝茶的。”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陈景睿张。欲斥,夏茹溪回望了他一眼,陈景睿只觉得那双不笑亦含情的美目此刻竟然虚无冰冷,心就不由得一片寒凉。看着夏茹溪由丫鬟护卫簇拥而去,他斜侍几案,一双鹰目中终是绽出冷厉的光,剂那而过:“明郡王可知她画的这个因是何意?”
肖重华淡淡一笑,优雅起身,道“抱歉,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