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你家大小姐就要守寡了。”他这话说得利索,可站在夏爵那好似刀子的目光下,那种僵冷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就甭提了。
“贴身物件?看来如今泼皮无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大历律清清楚楚,有平民诬陷官家,拉到衙门一律都是八十大板外加戍边,你不知道?”夏爵冷笑。
肖山一愣,他不过是赌坊里的泼皮无赖,昨天夜里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裹,让他拿着包裹里头的物件上夏府来闹事,还给了他一锭金子,他原本是不敢的,可是那人许诺让他只管去闹,绝不会有事,说是事情牵涉到小姐的清白,那些人便只得认栽吃疼,谁还敢真闹到官府里头去?这时候他听见夏爵说的笃定,不禁有些害怕,后悔自己一时贪心,收了不该收的东西,想到事成后还有的十徒金子,他把心一横,道:“我有证据!”说完,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条腰带,死命抖了抖!
夏爵一把抢过来一看,随即露出冷笑道:“哪里来的泼皮无赖,这可不是我姐姐的腰带,你仔细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说完,他不理会对方,将腰带送到夏治的眼前去,“爹爹,你看看这上头还绣着一朵兰花标记,左下角还有一个兰字,我姐姐可没有这样的东西,”
夏治一看,这翡翠腰带上果真绣着很精致的兰花,左下角也的确有一个小小的兰字,脸上不由露出惊骇的神情,道:“这又是谁的东西?”
夏爵心中在这一瞬间经过了无数个念头,终于狠一狠心肠,再狠一狠,大声道:“昨天晚上是武国公府的小姐坐着咱们家的马车回去的,中途还撞上了歹人,这腰带说不准就是那时候丢掉的。
夏治明显大为意外的样子,“既然是被歹人抢走了,又怎么会落在他手上?”
夏爵冷笑道:“这就证明他与昨天晚上的那些歹徒有勾结!他们看见马车上是夏家的莲花标记,就以为里头坐的是姐姐,打算上咱们门上来讹上一笔钱!真是打错了算盘!“
肖山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一出,顿时愣了,反应过来大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歹人啊,只是,…,只是有人送了我钱让我上门来闹一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要送我去见官!千万不要啊!”
夏爵不禁心中一动,随即冷冷地说:“送你去见官还是便宜了你,冤有头债有主,既然腰带是武国公府陈兰馨小姐的,你只管找他们就是,至于我姐姐,你若是敢再胡说一句…六说话间就只见寒光一闪,那原本兀自趴在地上的肖山刚刚抬头,就只见一道匕首突然落下来,随即头上就是一轻,吓得魂不附体的他尖叫了一声,抹了一把头上全都是血,却是夏爵将他半边头发连带头皮都削去了一块!
夏治平日里从未看过自己儿子如此可怕的样子,不由得也骇了一跳,平静下来才道:“爵儿,此事不可莽撞!”
如果把人送去武国公府,岂不是故意叫人家没脸?还不如就这么放了他,然后让他去武国公府门前去闹腾,也好过自己跟此事担上关系,夏治老奸巨猾的想到,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杀了这种人平白脏了手,爵儿,你派人将他从后门送出去,不许再生事。”
夏爵本还以为肖山会是第二个张文定,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废物,登时冷笑道:“是,爹爹。”
肖山被人捆着丢出了夏府的后门,夏爵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冷冷望着他道:“若要寻这条腰带的主人,就去武国公府吧,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小心你的脑袋!“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十足的狠意,虽然这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肖山却知道他绝不是说着玩的,连滚带爬的跑了。
后门的角落里,一个人一直隐在暗处,见状对另一人道:“这可怎么办,这个蠢货将主子交代的事情办砸了!“
另一人急切道:“要不是昨夜他们将人抓了大半,我们也不会为了避嫌找上这么个废物,现在可怎么向主子交代!”
“先回去禀报再说。”两人对视一眼,匆匆离去。
武国公府
古村深深,粉墙青砖,院子里青石角道干净整洁,黑柱落地柱擦得发亮,石栏杆上摇了争奇斗艳的各色花朵。
陈兰馨一路走得目不斜视,脚下的步子却微微透露些微的慌乱,进正屋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一头栽倒,满屋子的丫鬟妈妈都震惊地望着这位大房的嫡出小姐,不明白一向沉稳的她怎么会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陈老太君正靠着石青底金钱蟒靠垫坐在太师椅上,脚下的地砖光鉴如镜,掉绰映着人影,此刻她见到陈兰馨,不由皱眉道:“慌什么?”
陈兰馨还没来得及说话,泪水便盈盈落了下来,陈老太君眉头皱得更紧,看了周围一眼,旁边的丫鬟妈妈立刻会意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老太君身边最信赖的杨妈妈词候着。
陈兰馨一下子扑倒在她脚边,泪水连连的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君一听,顿时大怒:“这都是什么样混账?光天化日的就敢劫持贵人的马车,还有没有王法了?”她弯下了身子,轻轻拍着孙女的后背,连连安抚,“别怕别怕,等下告诉你爹爹,咱们一定要查清楚这事情,为你讨回公道。
陈兰馨原本昨天晚上就要来拜见,当时老太君却已经休息了,她急的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刚要继续说,却听见外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长兄陈景睿,他一身华服,身形伟岸,相貌英俊,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眼睛散发着鹰阜般锐利的光芒,然而他一向沉稳的脸上却露出难得的焦急神己
“好好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莽撞!”陈老太君皱眉道。
“您问她!”陈景睿一声冷哼,把一条腰带丢在陈兰馨身上”,兰馨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
陈兰馨仔细一看,顿时面白如纸,惊恐万分,几欲晕厥过去,她颤声转向陈老太君道:“老太君,求您救救孙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太君愣了愣,目光在那条翡翠腰带上流连不
去,充满了怀疑。
陈景睿立刻道:“昨天路上不是出了乱子吗?妹妹可能受了惊吓没留意,把腰带给落下了。结果有个叫肖山的无赖,在咱们大门口嚷嚷着跟妹妹有了婚姻之盟,还拿着这条腰带作为证据,说要娶妹妹做媳妇!”
陈老太君一惊,不敢置信道:“当真吗?兰馨,你糊涂了吗,刚才怎么没有说起这件事!”
陈兰馨满头都是冷汗,吓得不行,泪水盈盈道:“是孙女的错,昨天别、女和夏茹溪换了马车,结果遇上了歹徒,我一时不察,被人抢去了腰散,,,这才引来的今天的祸事……,求祖母救救孙女!孙女不想从此坏了名声啊”;
陈太君和陈景睿听得她的话俱是面面相觑,一时骇得说不出话来,这事发生的突然,连他们也如堕雾中,不明就里。
陈太君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人现在哪里?”
“他在门口嚷嚷的人尽皆知,我便命人将他捆起来关了,现在已经派人去禀报父亲,还不知他会有何处置?”陈景睿的神色十分凝重,几乎可以说得上复杂无比。
陈兰馨一惊,扭头道:“哥哥,这样的无赖定和昨天的歹人是一伙儿的,你怎么能留着他性命,直接打死就算了!”
“糊涂!这种无赖整日里在街上游荡,谁都认识他,若是我们府里无缘无故打死了人,只怕更会传的满城风雨!人家只会以为我们武国公府是仗势欺人!到时候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得清楚,”
“是,刚才我们没有防备,他趁机在门口拼命嚷嚷,还大声喊着妹妹的闺名兰馨,周围很多人都看见了听见了,若是我们打死他,明天这事情就会传遍了,咱们真是百。莫瓣!”
陈兰馨闹言大哭,道:“都是那夏小姐误了我!”
陈太君也不说话,只冷冷逼视她,只看得她头也不敢抬起来,才漫声道:“我倒没有问你,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与人家换马车?”
陈兰馨惊惶之色难以掩抑,失声道:“祖母,这怎么能怪我,我也是想让荣郡主高兴,才让出了自己的马车呀,后来怕回家晚了祖母怪罪,我才借了夏家的马车……”;
陈太君额上青筋暴起,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喝道:“蠢东西!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如果不是为了讨好柯蓉,何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咱们家是什么身份,何用至于讨好她一个空有名头的郡主,你瞧瞧你现在这勇模样,还像是个公侯千金的样子吗!”
陈兰馨伏在地上不敢争辩,只好暂且忍气吞声。
陈景睿看了妹妹一眼,冷声道:”祖母,事已至此,再责怪她也无用,依孙儿看,一是要让那无赖平息下来不再闹事,二是要尽快堵住悠悠众。,保住我们家的声誉。”
“你有什么好法子?”陈太君看着陈景睿,沉声道。
“这无赖不过是想要讹诈一笔银子,咱们依他就是,再送他一个漂亮的丫头堵住他的嘴巴,然后咱们迅速找个合适的人家将妹妹嫁了,时间一久,风波自然会平息下去。”
“我不要!祖母,我不要这样随便嫁人”,陈兰馨一听就慌了,现在匆匆寻找的亲事哪里还会有什么好的,更何况她心里真正惦记的人是明郡王,千方百计讨好蓉郡主是因为她想要得到更多接近郡王的机如,,没曾想却落到这样的下场,立刻就顾不得害怕,大声反对道。
陈景睿一声暴喝,怒目向她:“住口!”陈兰馨立剂吓得噤声,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兄长。
“祖母,上次明州贺家不是来议过亲吗?当时祖母还说妹妹年纪小没答应,现在正是时候”;陈景睿一口气说完,看着陈太君的脸,道,”祖母,这事情关系到我家的声誉,一定要速战速决!”
这就是要牺牲陈兰馨了,陈太君不忍地看了一眼自己钟爱的孙女,原本陈兰馨是这京都里出名的才女,她还打算将她嫁个更合适的人家,贺家虽不差,家底却终究是薄了点……,然而景睿说的没有错,这事情是捂不住的,很快京都里就会众人皆知,在别人议论之前将陈兰馨嫁出去,事情也就好解决得多!
“兰馨,哥哥是为你好,一旦别人都知道这件事,你就更难嫁人了”,
陈景睿冷声道,”还是——你想要用死来弥补你的过失?”
陈兰馨一愣,只觉得往日里疼爱妹妹的兄长竟然一下子变得冷酷无比,女儿家的名声何等珍贵,一旦受损是再也嫁不出去了。可是自己年纪轻轻,又是花容月貌、青春年少,真的要去死又下不了那个狠心,她想到这里,既恨自己没事换什么马车,又恨夏茹溪无故连累了自己,更恨那些莫名其妙的歹人,一颗心都要给揉碎了。
陈太君看着这一幕”心中下了决心,将这丫头嫁得远一点,谁还知道京
都里的事儿?尽管有心里有些舍不得,但也是没法子的事。
“哥哥是要逼死我!”陈兰馨瞧陈太君的神色,十分害怕,又大声哭道:“难道人家都是傻子,不会用脑子想一想?原本祖母都拒绝了的婚事,突然又答应了,人家不会起疑心吗,纵然现在平安嫁过去了,万一事后人家听到什么风声,我一个人在那儿,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哥哥这是要逼死我吗?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妹妹!”
陈景睿看着自己的妹妹,目光中却是一片冷芒:“这也是你自己没有脑子,被人算计了还在沾沾自喜!你放心嫁过去吧,有武国公府在一天,谁都不敢拿你怎么样,难不成你当真想要留在京都做一辈子的老姑娘,还是想要连累祖母这么大年纪还要因为你被人耻笑?”
陈太君长叹了一口气,吩咐一旁的杨妈妈道:“叫大夫人来,就说贺家的婚事我做主应下了,快派人去贺家说,让他们尽快来迎娶。”
“祖母!我不要!”陈兰馨尖叫一声,冷汗涔涔,太过激动突然晕了过去。
“来人,将大小姐扶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许放她出来!”陈景睿的目光一凛,这句话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的。
看着人被架出去,陈太君的目光有着深深的疲惫,道:“景睿,好在你有决断,这一点上,便是你爹爹都是不如你的。”
陈景睿目光之中隐隐有风雷之色,冷冷道:“祖母,这不过是权宜之计,那些害了妹妹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您等着看吧!”
黄昏时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王妈妈匆匆进了福瑞院,一进门就哭丧着脸道:“夫人,坏了事了,”
“快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林氏一下坐直了身子,厉声质问,“哥哥不是说事情成了吗?!”
梨香怕她气的很了,连忙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顺气,她却一把甩开对方的手,严厉的呵斥道:“滚出去!“
梨香眼中泪光一闪,强自忍了委屈,低头出去了。
夏可更是像弹簧一般的跳起来,一下抓住王妈妈的胳膊,连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王妈妈拿帕子揩着头上的细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外院的门守的死死的,奴婢根本出不去,便只在门房那里打听了下,只知道,,,”“她艰难的咽了咽。水,颤着嘴唇道,“原是有人来闹,可是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这人就被大少爷带去了见老爷,奴婢就又想了法子找人打听,谁知却问出来说那物件根本不是咱们大小姐的,说是”,”说是找错了人!“
夏可大吃一惊,王妈妈收了收冷汗,继续道:“奴婢偷着等了好一会儿,找了很多人问,这才弄明白昨儿个晚上是武国公府的人借了咱们府上的马车”,,,,他们劫错了人呀夫人!”
林氏猛地站起来,脸色青白,血液像是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整个人又砰的一下倒了下去,王妈妈惊呼一声,赶紧冲上去,小心的把她放到榻上去,让她靠在软榻上歇息。然而一瞧她的面色,顿时慌了,只见她脸色铁青,气息不匀,胸膛剧烈的一起一伏,似乎是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镇静。
夏可也没比她好多少,听了全部过程,几乎没背过气去,好容易才吐出一句:“……,夏茹溪真是太狡猾了!”
王妈妈幽幽的叹着气,没有说话,她其实很赞成二小姐的话,这种事既然做也就做了,那只要成功了也没什么,可偏偏弄错了人,这运气也太背了,
“……,那现在怎办?”过了半响,夏可才有气无力的问道。
林氏似乎梗了一下,刚要挣扎着坐起来,身子一个抽搐,眼白却一下子翻了起来,眼前一黑,突然晕了过去。
梨香在外头听见,里面传来王妈妈的惊呼声,二小姐的喊叫声,她淡淡听着,脸色十分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