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刚刚摆脱无知无觉无忧无虑的美丽童年的时节,那也是一个初尝少年滋味的时节。陈可情顺利地升入了本镇的初中,在那个镇上有名的中学开始了她的中学时代。在当时,她便开始住宿。父母亲偶尔来看她,慢慢地,他们又都来得很少了,他们好像一夜之间变得很忙,陈可情还不懂什么,只能默默接受着一切可能的变化。只是更多了自己一个人独自探索的时光,不过,那也是开心的,即使孤独,也是一种诗情画意的孤独。早在几岁时母亲给她解读那些五言诗,七律诗的时节,她便有所了解,如今的切身体会,是对那时所学的再次实践罢了。
她只记得她的初中校园古意盎然,荒废后园中的亭台,轩榭,湖水,石桌,石椅,假山,喷泉,还有那扇通往园内的墙体剥落的圆形拱门,以及园中那对孤独的小人儿——时空将这些残缺的片段丢给了她,时空交错的景象使人晕眩。初到校园,她沿着那条主干道拐入了僻静的后园,绿树掩映着的后园,后来成为她和他时常走动的“老地方”。这废园秉承了曲径通幽的建园法则,走完主干道,阳光在此变得稀薄,因了那丛丛树木的遮挡,这儿不失为一个阴凉去处。那正是初夏,白日里常常有闷人的太阳光在头顶上笼罩着,让人松不了气。直走到这后园子时,陈可情才放慢了脚步,细心地感受着此刻静默的日光,玉兰花淡淡的香气,还有树上鸟雀的欢叫,她的心里也欢快极了,她发现了这个好去处,并且不曾有别人在此打扰,周遭静极了,只闻鸟语与花香,直到现在,她仍觉得那天中午像是一场旧梦,连自己的脸也变得不真实了。她为了自己独自发现这好地方而开心了好几天,她甚至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她的母亲,她向来同她母亲分享秘密之事的,当她发觉自己有必要保留秘密的时候,她恍然之间发觉自己的身高正在天地间愉快地生长着,她听见自己的骨骼像树上结着的花瓣,静静地扩张,蔓延,向上,呈现出一种悦目的生机。
她站在那扇门前,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着她,那是一扇空门,更像是一面圆窗,窗上沉迹斑斑,但她似乎能够想象到往日里这扇窗里发生着的旧事。她踩在门框内,脚下是拼贴起来的石板,生着绿绿的苔,她一步探入了废园之内,阳光透过枝叶直射她的眼睛,一瞬间的炫目,恍若隔世。那喷泉自假山上汩汩流出,池中绿藻已成群成片,沉沉的深绿色,望上去煞是一番清凉感受。她坐在爬满了藤叶的花架下,坐在那冰凉的石凳上,托着腮帮子仰望着洒下来的细碎阳光,阳光在她脸上跳跃着,她欢喜的很。爸爸妈妈一定想不到还有这么个好去处,他们曾经见到过这样的地方吗,她得为它取个好听的名字,方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她环望四周,好一派苍绿的景致,就连这破旧的石桌石椅也在日光下荡漾着神秘的绿光,不如就叫它“绿苑”,岂不好!她惊喜地喊出了声,坐了这半天,自己突然出一声,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忽听得那假山之后似乎有人应声,“这名字取得挺好!”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这古旧的园子里激荡出了一片回声,喷泉在悦悦地流着,显得周遭无比静寂。陈可情愣了,她何曾想得此地竟还有别人的存在!她懵了,进来时并不曾见得有人啊,莫非——她硬生生将自己吓了一回,只是默默地再不敢做声,生怕又惊动了那假山后藏着的“鬼魂”。
陈可情仰头望了望自花架洒下的烈烈阳光,青天白日,何以有那种想法,莫不是果真像那戏文中所说,做了一场白日梦?她心中疑惑尚未明了,那假山之后所藏着的人也已现身了,他不过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罢了。那少年只拿一双明亮眼睛瞪着她说,“为何不作声了,我说名字取得不错啊,这地方就该叫那名字的!绿苑,绿苑,多美哟,真感谢了你了,竟取出这样的名字。”
陈可情立时瞠目结舌,只觉得胸中突突突地跳,那少年生得俊秀模样,浅黑的肤色使他看上去与别个不同,乌黑头发上挂着几缕青草,白色的校服恰到好处地套在他的身上,显得他身材格外修长,他在向她走过来,他头上的草明晃晃地在太阳底下跳跃,她看着那草不断地靠近她。她仍坐在原地,他也坐到了她的身边,他在看她。而她在看他头顶上的草。她忍不住伸出手把那几缕青草扫了下来,草轻轻地掉落在斑驳的石台上。少年嘿嘿笑了两声。他向陈可情伸出手,“我们做朋友吧。”他们之间隔着圆圆的石台,冰凉的触感使人安定。陈可情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他可以这样毫无戒心地向一个陌生人抛出友谊的橄榄枝?只因在她所受的教育之中,朋友是不能轻易交的,只有在时间的历练中,你才能发觉一个人真正的品格。在她尚未明了的心灵之中,对此很是迷惘。
那少年却不在意,他已经自报家门,“我叫叶均翔,叶子的叶,飞翔的翔,你瞧,我在这睡午觉呢,好不容易找着个安静角落,想痛快地睡一觉吧,没想到被你吵醒了。”陈可情嘟着嘴,她只是低呼了一声,哪里就能把睡着的人给生生吵醒了,明明就是他并未睡着嘛,于是她问道,“你干嘛不在宿舍里睡啊?”少年接着话问她:“那你怎么不在宿舍里睡啊,一个人到这里来,难道就不怕有坏人么?”陈可情只说是在宿舍里头睡不惯午觉,以往在家中,她睡个午觉是要睡到黄昏的,她怕睡过了头,于是索性睡不着了。
“刚刚来这里,还是不习惯么,一看你就是那种被爸妈宠坏了的丫头吧!”叶均翔面对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未免有点话多,他忍不住要问点什么才安心,她看起来对他存有戒心呢。
陈可情并不同意他的说法,爸妈爱她,但并不是把她宠坏了呀,最近,他们根本已经不常来看她啦。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出口去,她感觉到这是不可说的隐私。
叶均翔又说了自己所在的班级,原来就在陈可情所在班级的楼上,到新学校半个月,她意识到自己还未上过楼去,只因她在四楼,而最高楼便是五楼了,她忽然想什么时候该上去看看的,于是她也说出了自己的班级,叶均翔显得很开心,又询问了她的名字,由此,他们开始了一席更深一步的谈话。
那天中午陈可情不曾午睡,于是在下午上课的时间里,她难免有些瞌睡,同桌的小蛮不断地提醒她,而老师也多次地叮住她,但是她最终抵抗不住瞌睡虫的侵袭而睡倒在硬邦邦的课桌上,同桌的胖女孩小蛮无奈地对着她的后脑勺摇头,正在讲课的数学老师过来对着她的课桌猛敲了一阵,她如经历噩梦般惊醒过来,嘴里叫着,“绿苑!绿苑!”她抬起头来撞上数学老师的四只眼睛,她用看野兽的眼神看着那位老师,一时间教室里笑声如雷,大家有气无力的夏日疲倦也被她打破了。
下课后,她开始埋怨起叶均翔来,要不是跟他说话,她还能抽个空在那石台上睡一会,就不会在课上睡着啦。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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