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府里的嫡女,也是奶奶唯一的孩子。
其实上面我曾经有过一个姐姐的,但是她没能活过两岁就夭折了。
听福伴儿说,奶奶为了这个,受了很大的打击,曾经都病了很长的时间。还是自从有了我以后,奶奶才好了一些。年纪不大,不过身上却是落下了病根儿。三五不时的,总是会这样那样的不舒服,身子骨也大不如以前了。
现在我上头有两个阿浑(哥哥),大阿哥比我大十岁,他是已故的周侧奶奶生的,自打周侧奶奶去了以后,便由奶奶代为抚养,也算的上是跟奶奶和我比较亲近一些的人了。二阿哥大我八岁,额云(姐姐),也比我大上七岁,二阿哥和大格格都是郑侧奶奶生的。
虽然如此,但我毕竟是府里头嫡福晋出的嫡女,在位分上还是高出他们一筹。即便是哥哥姐姐,见到了我,大家在面儿上也都是得恭恭敬敬的。而我,也因为着种种的原因,除了大阿哥外,和二阿哥还有大格格不怎么亲近的。
我讨厌这贝勒府,讨厌府里的一切!它就像是个大笼子一样,压抑地令人喘不过气来。府里的生活是刻板,实际上,大家都是在演戏,上上下下都是剧中人,每天表演相同的程式,道着相同的对白。
你只要在这府里生活过一天,就可以大概判断出第二天、第三天甚至一个月后的哪一时间,主子们都在做些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每天的日子简直是一成不变!
好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的……
听着外面巷子那卖驴打滚儿的吆喝声,一下子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馋馋虫。我对下面正听着福伴儿吩咐的唐豆儿喊了一声:“豆儿,快去帮我买一兜驴打滚儿回来,记得。要多搁点儿豆面儿。”
唐豆儿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他大名叫唐窦,可是我听到这个名字以后,便给他起了唐豆儿这个名字,唐豆儿,即是糖豆儿也。他是奶嬷嬷徐氏的儿子,是我的嬷哥儿。和徐嬷嬷一样,他也是府里的包衣阿哈。(包衣(booi)即“家里的……/家中的……”,阿哈即“仆人、下人”。汉语译为家奴、奴仆或奴才。)早年间,我的奶公就去了,所以豆儿就划给了我这边儿,跟着徐嬷嬷一起伺候我。
他看了一眼福伴儿,见福伴儿对他点了点头,便应了一声:“嗻(je)。”然后一溜小跑着向外头去了。
我知道,这又是不合规矩的。但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福伴儿有时候还是会纵容着我的。
我每天都只有定量的饭食,没有零食支撑着点儿的话,那我恐怕早就饿死了。唔……不能说那个死字儿,又犯忌讳了!
府里头的规矩是每天正午和下午六点开饭,每餐照例是四个七寸盘、四个‘中碗’和两大碗汤菜。
除汤菜外,只有两荤两素,两凉拌。这些差不多都是家常菜,没有山珍海味。甚至连拍黄瓜、素拌菠菜这样的,也算是一盘。
在‘中碗’里,我偶尔能见到一两样比如烩什锦丁,鸡丝烩莞豆、烩三鲜之类的菜,就这样的,也就算是上等菜了。每餐也必备有两个五寸盘的熟食:如小肚、清酱肉等,和两个小三寸盘酱菜咸菜什么的。
每日早晚四桌,定额的伙食银子是二两五钱,折合现大洋,也就是三元多钱。如果来客了,改席面儿或添填上些好菜之类的,那就实报实销,按月结算。各房的传菜,也都差不多这个样子。
说是如此,但是在这关防院儿内,三、五个月也不见有什么留客吃饭的事儿。即便各房的内亲因事儿进府,也是留吃饽饽(点心)不留吃饭的。
说实话,外面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生活,其实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规矩。就拿这吃食来说,我甚至觉得都不一定比得上外头家境稍富裕些人家的孩子吃的。
福伴儿见我还是不肯下来,他仰头盯着我,有些急了:“二格格,好主子,您就心疼心疼奴才吧。要是让贝勒爷回来瞧见了您这样儿,奴才非得挨顿板子不可啊!”
看着他一脸苦相地哀求着我,而我却是不相信他说的这些话的。虽然他嘴里这么说着,可我也从来也没有见过阿玛真把他怎么着了。因为阿玛根本就不会过问到我这儿的事儿,所以对于福伴儿这样的说词,我已经听到耳朵都起了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