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说:“所以你的父母才在今后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你永远都看不到当时他们的死状有多残忍,刀子从他们喉咙内插进去,再从他们喉咙内抽出来,一地的血,整个穆府血流成河,你母亲是当时在陆家府内唯一活着的,她一个人抱着你父亲坐在成堆的尸体上,无助的哭泣着,不断叫喊着你姐姐和你的名字,可那个时候你姐姐在新婚当天,而你在喜宴上玩闹,怎知家人发生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你的父亲并未做错什么,而是做了一件当官的人该做的事情,可最终却让穆镜迟对他下了如此狠毒的手,灭了陆氏满门,当时等我赶过去时,你的母亲自刎在了我面前,唯一留下的话是,父亲,替我们报仇这七个字。”
他目光冷冷的落在我身上:“你说我执迷不悟,一旦你经历过这一切,才会明白什么叫血海深仇,什么叫残忍至极,什么叫不共戴天,你的母亲和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姐姐全都死在穆镜迟手上,你如今却来指责我的执迷不悟?你清楚吗?在你母亲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时,她始终都在重复着两句,替她们报仇,替她照顾好女儿,可她未曾想到,她一心惦记着的好女儿,却未有心思替她报仇,讽刺的是,还觉得报仇不过是他外公在发疯,她忘记了家族仇恨,忘记了血海深仇,忘记了最爱她的父母,是以怎样残忍的方式死亡,她如今还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她甚至恨不得抛弃掉自己的身份,摆脱掉陆这个束缚着她过舒服日子的姓氏,她忘根忘本,她不恨仇人,却反而怨恨外公的不仁慈。”
外公用手指着我说:“我怎么养出一个你这样没有血性的东西。”
面对外公的句句指控,我没有说话,更没有反驳。
他看上去很平静,实际上却激动的很,他对准我的指头一直在颤抖晃动,他见我一点反应有也没有,越发的激动,指着我说:“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无动于衷?你还要坚持离你的婚,去穆家给穆镜迟当妾室和他在一起吗?!”
我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承受着他的怒火,我面无表情看向他说:“我没说过不报仇,不过外公,您现在所说的任何话,我都不可能再向以前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您可以骂我,无论怎样骂我,我也不会回嘴,从小到大,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父母的死,是,有时候您嘴里口口声声说的报仇,让我觉得浑身疲惫,因为这样的日子太过遥遥无期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终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点,您一直在指责我爱上了穆镜迟,可我想问,到底什么才算爱上喜欢?当初是您将我留在了穆家,并且无比自信的让我待在那里,可外公,小的时候我体弱多病,打针吃药,孤独无助的时候您在哪儿?您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告诉我,我的使命,我的复仇,我该做的一切,那时候我才七八岁,我还是个孩子,我需要父母疼爱,我难受的时候也想让亲人抱我一下,哪怕是一下,可您连一个简单的拥抱都吝啬于给我,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除了一个穆镜迟便还是穆镜迟,我是个人,不是个机器,我也有我的感情,甚至有些事情不是我所能够控制,无论您现在怎样说我也好,指责我也罢,我还是那句话,我会复仇,但不是让您在伤害我,算计我的情况下。”
我说完这些话转身就想走,外公忽然揭开身上的被子,颤颤歪歪站了起来,在我身后唤:“陆清野!”
我没有理会他,头也没回继续朝前走。
外公抓着拐杖,喘着气站在那激动的说:“陆清野!你给我站住!我告诉你,你没有父母,你的父母在你六岁那一年就死了!所以你没有资格像个正常人一样长大,你要的父母疼爱,拥抱亲吻,早就在你六岁那一年被穆镜迟给毁了!他给你的那些,都是他的阴谋,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的决定,你会后悔没听我的话!你会我悔自己如今所做的鲁莽一切——”
他还在说了什么我已经没再听了,而是一鼓作气的走到大厅门口,正头也不回的想继续朝前走的时候,成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我立马挡在了我面前。
我看向成姨。
她拦着我的去处说:“是,成姨承认,你外公对你的方式确实严厉,可是二小姐你也不应该因此用这种方式恨他,还有否认他对你的关心,在你生病的时候,他虽然不在你身边,可他也未必如你想的那么轻松,他也是担心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在您需要一个拥抱的时候,难道他不想给您吗?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非常清楚,一旦给了你这一个拥抱,您就会要第二个拥抱,第三个第四个的时候,我想问二小姐,若是老爷对您仁慈了,还怎样对您严厉?又怎样舍得让您去做这些冒着风险的事情,可正因为这一切都是您必须承受的,承担的,所以我他在您哭泣的时候,只会冷眼的站在那里,用更严厉的方式对待你,他不是不喜欢您,不爱您,而是越在乎,越会克制,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您成为一个更有用的人。”
成姨是一直跟在外公身边照顾他的,她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女人,小的时候倒是抱着我说过几句,可是我渐渐长大,除了见她对我有礼克制以外,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说出这么多。
可这些话却只是让我想笑,我说:“您说的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到的,我所经历的,而您说外公做着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我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他的严厉,他对我所做的这一切,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好处,却反而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伤害。”
成姨说:“就算他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可你也不应该对他用这样的态度,如今因为上次中风住院,现在都还无法彻底的站立,二小姐,她是您的外公,不是您的仇人,就算您要和他争吵,也不应该是在这种时候。”
我不想和成姨进行争吵,现在争吵任何事情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好,是我的错,我现在还有事情,就先走了,成姨您好好照顾外公。”
我别过成姨,就想继续朝前走,可谁知道一直沉默寡言的成姨竟然从后头拽住我说:“清野!你最好别一意孤行,你外公虽然对你严厉,可怎么说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父母,你若是不听他的劝解闹出什么大事来,到时候后果是我们都无法承担的!”
我回头看向她说:“您不要再多说什么,离婚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说过,你们让我复仇可以,可这个婚我是一定要离,我是绝对不可能再待在家!”
我没有再理会成姨的话,硬生生将她紧拽着我的手,用力扒开,快速朝着院子门口走去,成姨还想追上来,可却被罗慧慧一把给拽住,示意她别再多说什么。
这一路上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袁家的,可谁知道到达袁家门口,竟然会碰到王芝芝,她似乎在专程等着谁,我微微皱了皱想她不是跟穆镜迟回去了吗?正想到这里的时候,王芝芝朝我走了过来,她好像是在专程等我,她到达我面前后,便站定在我面前说:“清野,我有点话想和你说。”
她表情很认真,可此时的我,却没有太多情绪应付她,想都没想,便朝着阶级上走说:“改天吧,今天我没时间,也没有心情。”
可王芝芝却不肯,不依不饶的跟在我身后说:“清野,你真要和袁霖离婚吗?”
我料到她在这找我就是为这件事情,我头不回,也没有任何商量说:“是的,离定了。”
王芝芝忽然从后头将我狠狠一拽,我没料到被她这力道差点被他拽在了地上,还好我一把扶住了门框,回头看向她问:“你想干什么?”
对于我这句话,她却冷冷的反问:“我想问干什么?应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离完婚你是不是就要进穆家来当你的穆少奶奶了?陆清野,你到底要不要脸?你要躺在你死去的姐姐床上,服侍她的男人?之前觉得你年纪小,也就没多想,竟然没想到你如此的没脸没皮,你要是没脸没皮,可镜迟是要的,他和袁家是什么关系,你又和袁家是什么关系,袁霖和你是什么关系,镜迟和袁霖是什么关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这个婚一离,你是不是等着所有人都来看穆家笑话,看他笑话?”
显然王芝芝对于我要离婚这件事情产生了恐慌,无比大的恐慌,所以她撕去了和我和善的面孔,竟然失了理智,在这样的地方,和我说些这样的话,我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我也并不打算闪躲,而是同样冷声对她说:“离婚不是我提出来的,是穆镜迟提出来的,你若是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便去找他就是!”
她指甲几乎陷入了我手腕内,我挣扎了几下说:“你给我放手。”
王芝芝却不肯,当我想再次挣扎的时候,她忽然将我往门上用力一推,我整个人便撞在了门上,我听见脑袋后方传来一声闷声,我立马稳住自己的身体。
王芝芝一步一步朝我走来说:“镜迟同意你离婚,不过是想缓和住袁穆两家的关系,可你呢?你想离婚是为了什么?你为了回袁家来跟我夺这穆家夫人的位置,你是为狐媚住他,想要杀他,镜迟糊涂我不糊涂,你刚才去了哪里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眼睛死盯着我说:“你去了京兆街那间洗衣店的院子后面,那里住着你的外公,你所有的亲人在那里,你和镜迟有着血海深仇,你这次过去,一定又是在想法子设计镜迟对吗?!”
我无路可退,只能任由王芝芝靠近,当她离我近到不能再近的时候,她忽然挨在我耳边说:“我劝你这个婚你还是不要离得好,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镜迟,到时候会有怎样的后果,那你就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
在王芝芝说完这句话时,我立马伸出手拽住她的衣襟说:“你跟踪我?!”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挣扎,任由我拽着她,她笑得诡异说:“跟踪你又如何?”
王芝芝一点也不惧怕的说:“难道你还能够杀了我?”
她脸上全是挑衅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门口的人都被她遣散离开了,在我们两人争执这么久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
我冷冷的看向她,她知道我此时不敢对她怎样,她问:“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我也不是为了别的,不过是怕你和镜迟闹出一些荒唐的事情出来,毕竟这种荒唐事情有一次就够了,若是再来第二次,对我们谁都不好,你自己最好是想清楚了。”
她也不再看我,而是直接伸出手再次将我往门上用里一推,转而用手拂了拂身上的褶皱,转身便朝袁家大门内走去,正好有个丫鬟走了过来,隔着大老远说:“二姑娘,夫人说晚餐已经备好了,让您赶快过去呢。”
王芝芝脸上那副凌厉的模样消失无踪,又换成了平时那副和善的模样,她温和笑着说:“好,我现在就过去。”
丫鬟又说:“那您今天晚上回去吗?”
王芝芝说:“今晚我在我姐姐房里住,现如今姐夫是睡书房对吗?”
那丫鬟说:“老爷这段时间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所以都在书房睡。”
王芝芝说:“那就好。”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王鹤庆院子的方向走去,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
刚才我出去的太过匆忙了,根本没料到王芝芝竟然没有回去,还会跟在我后头。
我心事重重回了自己的院子内,青儿和碧玉在屋内等我很久了,见我才回来,便迅速从屋子内走出来迎接唤着:“小姐!”
我没有什么心情应付她们,而是对青儿和碧玉说:“晚饭你们别准备了,我没胃口。”可是我刚进屋,却发现屋子内大包小包全都被青儿和碧玉收拾好准备在那里,我停了下来,皱眉问:“怎么回事?”
青儿笑着走到我身边说:“我和青儿提前替您将东西给收好,不然倒时候要走的时候,东西都要收拾老半天,向来您是一天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了,所以我和碧玉没问过您,自作主张了一回。”
青儿以为我会很开心,可她说完,见我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便皱眉问:“小姐,您不开心吗?”
我没有回复她,我站在那好半晌,对于她们的做法一句话也没说,推门直接进了卧室。
那一天晚上我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出门用过餐。
离婚这件事情,果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顺畅,那天晚上我睁着眼到早上七点的时候,好不容易有点睡意,正迷迷糊糊睡过去时,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人,我猛然被惊醒。
等我睁开眼去看时,站在我床边喘着气,满脸惊慌的人是碧玉,她脸色煞白,好像发生了怎样的大事,手指一直指着窗外说:“小、小姐,出大事了。”
碧玉虽然有时候鲁莽,可也从来没有像这样无礼过,还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我拥着被子坐了起来,皱眉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碧玉说:“姑爷、姑爷,自杀了……”
“什么?!”我几乎尖叫一般,问出了这两个字。
碧玉瞬间便哭了出来说:“您快去看看吧!人正在抢救,就在刚才才被发现了,屋内烧着碳呢。”
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穿上鞋子便往外冲,整个袁家一片混乱,只有我院子内是一片死寂。
碧玉跟在我后头迅速跑着,等我们赶到袁霖的院子前时,正好看见袁霖躺在担架上,被医生和护士匆忙抬了出去,王鹤庆跟袁成军追着往外跑,林婠婠整个人如失去灵魂一般,眼睛失去焦距一般站在那,身边是来来回回的丫鬟。
丫鬟们也没有时间却注意她,她站的位置又是个关键的位置,丫鬟从她面前来来回回匆忙的跑着,倒是不小心将她撞得跌跌撞撞。
我和碧玉走了上去立马扶住了她,她呆滞的双眼动了动,失去焦距瞳孔便定在了我身上,可是她好半晌都没有反应,她刚想说话,可还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整个人便朝后倒了下去。
我和碧玉立马扶住了她,大喊:“林婠婠!”可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碧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王鹤庆跟袁成军全都去了医院,现在府内是一团乱,我只能喊来身边的丫鬟,让她们和我合力迅速把林婠婠给扶进屋子内。
她晕了大半个上午,有医生在那守着,医生说她只是受得刺激太大,又加上之前才流了产,并没有什么大碍,我这才带着碧玉从她屋内出来。
我带着碧玉径直朝前厅走,碧玉怕的不行,她说:“小姐,丫鬟们都说,姑爷自杀是因为不想和您离婚,这可怎么办啊,这个婚不会是离不成了吧。”
我没想到袁霖竟然还有这样一出,我没有说话,只是脚步快速朝前厅走,到达电话旁后,我问碧玉:“医院那边有打电话过来吗?”
碧玉说:“还没有呢,那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站在那沉默了几秒,最终拿起电话打第一通电话,这通电话我没打给医院,也没有打给穆镜迟,而是打去外公那里,是罗慧慧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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