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婳,只怕也要赔上他一家人的性命了。
“不要轻举妄动。”他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那些将士们闻言,也不敢如何,只能这样僵持着,直到天色微明之时,派出去的马副将才领着一支精锐入城来传了捷报,并将城中所有反水的兵将和细作全部抓了起来。
赵怀琰也是在临近天明后才回来的,损失虽重,但已经成功偷袭了那座难以拿下城池的守军,烧了他们所有粮草,只等着他们军心溃散之时,再一举杀入。
他回城后,便立即见到来请罪的钱副将了。
钱副将将昨儿晚上的前因后果说了,道:“王爷,都怪下官糊涂,这才冒犯了王妃,还请王爷责罚!”
“王妃可曾受伤?”
“未曾。”
赵怀琰的心微微松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只道:“王妃既未罚你,那本王也不罚你,不过作战最重要是战机,希望你能记住。”说罢,策马而去。
钱副将见他就这样走了,一颗心也跟着落地了。
马副将还在一侧感慨:“想不到王妃居然能有这等远见,实在是厉害。”
“她是真聪明的女子。”钱副将想起昨晚那冷静又冷血的林锦婳,心里还是感慨不已,若不是她,昨晚就不会仅仅只是抓着一个城主与外面那些反水将士对峙一夜了。而且她在事成之后,竟也没有因此而嘲讽自己,反而自比赵括,让他来拿主意。都说弦月公主乃是天生之才,若是男儿,必得江山夺天下,军中将士还因为王爷不肯娶弦月公主而娶了一个虽然貌美但不显山不露水的闺阁小姐而可惜许久,如今看来,王爷的选择没错,这位王妃,比之弦月公主也是丝毫不差!
赵怀琰快速回到小院时,就看到已经在门口等着林锦婳了。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宽袖长裙,看到自己时,眼里满是笑意和担心。赵怀琰一见到她,就有回到家的安心感,仿佛只要有她在,任何地方都可安家,任何地方都可安心。
他快步走上前去将人拥住,良久,才柔声道:“害怕吗?”
“知道王爷一定会回来,不怕。”林锦婳浅笑。
赵怀琰将她松开,看着她眼底藏着疲惫,知道她昨晚一宿没睡,干脆将她抱起就往里走。
林锦婳羞得不行,忙抓住他的衣裳道:“这里里里外外都是人呢?”
“不妨事。”赵怀琰大步往前走,只想让她赶紧休息会儿。
好容易回到了房间,林锦婳才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被窝。
“好好睡一觉。”赵怀琰替她盖好被子,抚着她的脸轻声道。
林锦婳看他的盔甲已经破了,身上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浅笑:“王爷一会儿也来休息?”
赵怀琰看着她的邀约,浅笑起来,本来要处理的事情也不想即刻就去了,只点点头,林锦婳这才乖乖闭上眼睛。
赵怀琰离开,她才悄悄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
他应该受伤了吧,却装作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是怕自己担心么?
她没出声,只默默等着,不多久,他满身清香的便过来了,钻入被窝,将她紧紧抱着怀里。
林锦婳享受这难得的相处时刻,抱着他的腰,慢慢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赵阚已经成为太子了……”她道。
“嗯。”
“难道皇上真的会将皇位给他么?”赵阚此人前世也能夺下皇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被逼到了某种境地之时,还是很狡猾阴险的。
“不会,但他会夺走。”赵怀琰平静说着。对于皇帝,他仍旧恨,但他知道,皇帝最后绝对是死在他自己手上。
他说完,看着还在忧心的人呢,笑着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才道:“听闻父亲那边已经夺下的城池固若金汤,就算南疆三翻四次的出兵也根本无济于事,孩子也已经到了西夏,暂时不必担心,好好睡一觉吧。”
林锦婳知道他心里盘算的事比自己更多,不再多说,靠在他结实的怀里,缓缓便睡过去了。
她知道她睡过去没多久赵怀琰就走了,对于他来说,他要分秒必争,要以最快的时间杀入锦朝,夺下那个位置。
此次行动失败,却让赵阚很是愤怒。
他阴鸷的看着来回话的前锋,阴冷笑起来:“你们的行动竟会让一个区区女子发现了。”
“守将也被杀了,城主也被抓了。南疆的精锐才趁着夜色过来,就被人从后面包抄了。太子殿下,这些事发生的都太意外了,所以……”
不等他话说完,赵阚抬手已经砍下了他的人头。
看着周围被吓住的人,扔了手里沾血的剑,寒声道:“失败就是失败,没有借口可言。此番已经再失一座城池,若是连下一座也丢了,莫说你们,便是本宫也撑不住!”
底下的将士们赶忙出来表了决心,赵阚却只觉得是一群废物。
现在京城里已经没有能威胁到林锦婳和赵怀琰的人,长孙玄隐又迟迟没抓到那两个孩子,再这样下去,锦朝只怕真的保不住,他夺了皇位也是白搭。
正在他焦虑之时,一直负责跟长孙玄隐联系的人才出现了,还捧着一个盒子,道:“太子。”
“什么东西?”赵阚沉声道。
“您打开就知道了。”小厮躬身道。
赵阚面色更沉,抬手打开那盒子,等看到里面一张白白的透明的面具,才冷冷笑起来:“人皮面具?不是说早已失传,只有当今弦月公主才会制作了么?”
那小厮笑笑:“定王殿下本事,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赵阚眉梢微挑,目光微黯的看了眼那小厮,只笑道:“替本宫多谢他了。”
小厮这才行礼退下。
赵阚看着这张脸皮面具,再看看自己的断臂,嘴角冷冷勾了起来。
长孙玄隐此时还在西夏京都。
在自己的小院等了两日,便听到摄政王府内传来消息,两位小主子忽染了恶疾。
清幽看着自己捣得药,跟坐在一旁桃花树下逗着鸟儿的长孙玄隐道:“师父,您真要把这解药送过去?”
“不送过去,下次他们怎么把人亲自送上门呢。”长孙玄隐说罢,喂了那鸟儿吃食后,便打开鸟笼将它放了,但他知道,等它饿了的时候,就会自己飞回这笼子的,以为自己下次还会将它放走。
清幽似懂非懂的,但将捣好的药装在了一侧的玉瓶里,才戴了帷纱帽,转身去送药了。
等清幽一走,长孙玄隐便感觉到了暗处传来的杀气,淡淡笑道:“既然来了,何必还躲藏着。”
“师弟的功夫越发精进了。”
一道他熟悉的声音传来,长孙玄隐的笑容这才慢慢暗淡了下去。
不少人都知道百毒谷有一个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做着自己的替身,但那个人其实也是老谷主的徒弟,只是自己骗他易了再也改不回来的容貌,顶替了自己的身份。
闻言,长孙玄隐转身浅笑看着来人:“你竟然出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一旦走出百毒谷,就得死么?”
“就算死,我也要先杀了你!”男人说罢,直接提剑杀来。
但他早知道长孙玄隐的功夫,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在长孙玄隐往一侧轻巧躲开之时,屋顶上便出现了十多个手持沾满剧毒飞镖的刺客。
漫天的飞镖射来,长孙玄隐转身便将毒镖全部弹射了回去,可他没预料到的是,就在他师兄方才走过来的桃花树上,多了一块沾着血的飞镖,那是他师兄为了防止他发现,而提前有毒的尖锐飞镖刺入了自己掌心,再动手时,才将毒镖稳稳放在了树枝上的。就在长孙玄隐自信的将飞镖反弹射回去时,那毒镖刚好在他脸颊上划出了一道血口,血口也瞬间变黑了。
“师弟,我这毒不赖吧。”男人看着他瞬间虚软的身子,持剑便刺杀了过来,长孙玄隐则是扔出了藏在袖子里的所有毒粉,转身便消失在了这屋子里。
那男人等毒粉散开后,已经找不到长孙玄隐的踪迹了。
“给我追,追到后,杀无赦!”他大喝,但此时的长孙玄隐已经从机关进入密道,再走密道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巷子尽头,是他另一处宅子。
他将随身所带的药全部咽了进去,却也能感觉到身子渐渐开始发热。
他费力往前走,却能感觉到身体的力气越来越少,直到他倒在地上。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他看到一个粉色的身影慢慢靠近,朝她伸出了手,而后才彻底晕了过去。
长孙祁烨尚不知道这件事,但已经确定南疆已经转投锦朝了,而下令不许离开西夏的南疆将军巫马也连夜带人逃走了。
宫中,朗月夏萝披散着头发,听完下人的回报,只道:“把我在南疆所有的势力全部交给他。”
“等定王殿下过此难关,一定回来将您带出这里的。”宫女垂眸道。
“那你告诉他快一点,我快忍不下去了。”朗月夏萝拳头紧紧握在一起,但话音还未落,就听到有人来传了皇上圣旨。
“夏妃朗月夏萝,不知检点,扰乱宫规,其心险恶,特赐毒酒一杯,钦赐!”
朗月夏萝瞬间从凳子上跌坐下来,看着来传旨的公公,咬牙道:“不可能的!我是过来和亲的公主,你们不敢杀我的!”若是杀了她,岂不是要跟南疆开战么,长孙祁烨不会这么蠢的。
那公公嘴角讥诮勾起,立即让人上去摁住了朗月夏萝,亲自倒了毒酒,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冷笑道:“夏妃,你敢谋害皇上,还以为皇上会留你的命么?”
朗月夏萝这才认出他来,猛地将他推开:“你不是皇上身边的公公,你以前是弦月宫里伺候的我知道,是弦月派你来的对不对!是弦月要杀我,要满足她去攻打南疆的想法对不对!”
那公公面色冷冷一沉,看了眼左右,立即让人死死按住她,上前便将毒酒狠狠灌入了她嘴里,才寒声道:“夏妃娘娘聪慧,但从今往后,这聪明的脑子也没用了!”说罢,朝旁人一招手,便带着人出去了。
可他们才出去,就撞上了刚好要过来的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冷淡扫了眼里面死去的人,再看着面前捧着假圣旨的太监,沉声道:“拖下去斩了。”
“皇上恕罪啊……”
那几个太监开始哭喊,但长孙祁烨却一个字也没再多说,看了眼里面已经死去的朗月夏萝,只道:“封锁消息,谁也不许传出去!”他不过是要将朗月夏萝打入冷宫而已,弦月就这么迫不及待拿江山百姓开玩笑,去攻打南疆,好报复赵怀琰么?
他沉沉看了眼那倒在地上已经无力还天的朗月夏萝,沉声跟旁人道:“传令下去,立即将此事告知摄政王。”若是弦月攻打南疆,那现在深入锦朝腹地的他们就很危险了。
但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看朗月夏萝之事能瞒几天了。
朗月夏萝眼睁睁看着外面的人离开,还能感受道五脏六腑的灼烧。
她慢慢拿出一直挂在腰间的香囊,看到里面的桔梗,凄凉的笑起来,桔梗花的话语她早就该知道的,永生无望的爱啊,长孙玄隐从一开始就预知到自己的结局了吧。那今榨干了自己唯一的利用价值后,便杀了自己,也是他的主意么?
她恨,她怒,但气息却越来越弱……
衾息过来时,看到被扔到一旁的桔梗花,俯身捡起:“从一开始,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我恨他……”既然要自己死,何必还要屡次三番的出现,夺走她这颗心。
“娘娘会替你报仇的,但娘娘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衾息同情的看着她,但也知道她已无药可救。
朗月夏萝张张嘴,一口腥甜涌上来,让她瞪着眼睛再没有说话。
衾息看了她手指指向的方向,提步走了过去,便看到了一个锁起来的小匣子。
她转头看了眼已经没了呼吸的朗月夏萝,拿着小匣子,将桔梗花放到了她身侧,提步而去。
消息传给赵怀琰时,南疆已经用大军去进攻蛮夷了。
底下的副将们还担心:“现在南疆即便投靠了锦朝,也不敢明目张胆跟我们西夏作对。若是夏妃之事传开,弦月公主又趁机攻入南疆,咱们只怕危险啊。”
钱副将倒是不那么担心:“我们虽已深入腹地,但粮草充足,不受西夏影响,一路归顺的城池也都无二心,即便弦月公主杀入南疆,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吧。”
“不会,但在弦月之前,我们不能继续再攻打锦朝。”赵怀琰的手指慢慢敲着桌子,他才开口,副将军都怔住了。
“不继续攻打锦朝?”
“难道原路折返,亦或是就地等待?”
副将们议论纷纷,坐在另一边默不出声的林锦婳却是知道他要做什么。
赵怀琰也朝她一笑:“王妃,你来说说。”
林锦婳知道他是故意要给自己长脸呢,也不怯,道:“此番南疆想要先攻下蛮夷,壮大势力后再跟西夏抗衡,但他忽略了现在驻守在锦朝边关的林将军。林将军手握三十万精兵,刚好挡住锦朝去往蛮夷的最快捷径。若是在南疆攻打蛮夷之时,林将军与我们同时攻入南疆,形成夹击之势,我们便可以最快的速度先行占领南疆。”
那些个副将更加懵了:“那位林将军会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我父亲自然是愿意的。”林锦婳笑道。在西夏,众人只知道她是锦朝来的大家闺秀,是曾经的慕白画,是先帝亲封的长乐公主,却并不知道她就是如今的大将军林麓之的女儿。
那些人看她开口就称呼‘父亲’,更是目瞪口呆。
“那林将军,乃是王妃的生父?”
“嗯。”林锦婳点头。
马副将和刘副将对视一眼,忙道:“难怪王妃说看过不少兵书,还懂得不少策略,原来是有虎父在前!”
钱副将更是惊愕不已,连忙起身要行礼,却被赵怀琰叫住:“此番本王会带兵去南疆,钱副将带五万大军留守,以防锦朝反扑。”‘
“是!”钱副将立即拱手:“臣定不负王爷所托!”
赵怀琰跟林锦婳对视一眼,不再多说。
反倒是赵阚现在气疯了,差点没骂出脏话:“南疆现在是发什么疯要去攻打蛮夷?”
“现在南疆储位之争十分激烈,想来也是众位皇子商讨之下做出的决定,攻打蛮夷,好拿下功勋,夺得皇位吧。”孙尚书在一侧分析道。
“愚蠢至极!现在所有人的目标都在他们身上,他们先把自己给耗空了,就等着死吧。”他气得不行,这南疆原本也是一大利器,却没想到竟弄出这等蠢事来。
思来想去,他想到之前那张人皮面具,咬咬牙,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一试了,不然等赵怀琰真的夺下南疆,再跟林麓之一汇合,锦朝就真的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