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无才这会儿在城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旁边跟着一辆铜盖大骡车,还有个殷勤的赶车仆从。
等了半晌,那仆从才道:“掌柜的……”
“叫老爷!”朱无才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爷我往后可是要当大官儿的,往后谁见着我,都得低头哈腰称呼我一声朱老爷。”
仆从也机灵,立即应声:“是是,朱老爷,咱们还要在这儿等多久?贵人怕是都等得不耐烦了。”
朱无才听着也有些烦,朝城中看了看,才道:“这死老婆子,怎么还不来。”
“会不会被人扣下了?”仆从道。
朱无才摇摇头:“林锦婳这人,把下人当亲人一样,呵呵,我不过拿了她点银子,况且老婆子还跟她做过那么些勾当,她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说不定还要赏她些盘缠呢。”
“当真?”
“可不是当真,那个败家娘们……”朱无才又是一声讽刺,心里暗笑林锦婳蠢,不仅让杨妈妈抓到那么多的把柄,还一开始就毫无保留的把铺子都交给他来管,最后得到的,可不就是人财两空么。
她正说着,一个妇人急急朝着跑来,朱无才一瞧,不正是自己的的婆娘杨妈妈么。
杨妈妈揣着实实在在一百两银票过来,朱无才立即转头上了马车,杨妈妈却是犹豫了。
朱无才见她还不跟上来,不由恼道:“你做什么呢?贵人都要等急了。”
杨妈妈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慌:“我还是不放心,朱无才,小姐不是一般人,我……”
“她也就那么点小手段罢了,你怕什么?再说了,现在是她放你走的,难道还能追上来不成?”朱无才轻嗤一声。
杨妈妈仍旧觉得不对劲,想起来时林锦婳特意跟她说的,最恨背叛的人,她们拿着银子跑了,顶多也就算骗财,但如朱无才所说要去见那贵人,可就是背叛了。
她还是不放心,道:“要不算了,咱们拿着这些银子走吧,好几千两呢,走时小姐还又给了我一百两,我们就是去买百十亩地都请一堆仆人都够了。”
朱无才看她竟然打起退堂鼓,忽然冷了脸,扒到马车边寒声道:“你可想清楚了,咱们要去见的人,可是四……”他话说了一个字,又咽了下去:“若是敢不去,也是死路一条,而且你想一辈子做个处处遭人欺负的普通人吗?一个区区六品千户的夫人都能把我们欺负的要死,我朱无才这样大的本事,就不信还挣不出一个六品官来。”
杨妈妈看了没见识的他一眼,气道:“你以为六品官那么容易当的……”
“行了,别啰嗦,要回去你一个人回去,不回去现在就上车。”朱无才寒声道。
杨妈妈看着自己男人,想着林锦婳,犹豫半晌,还是下定了决心,上了马车去。
他们皆不知,墨雪早已跟在后面了。
徐府。
林惜玉跟林锦婳虽然私底下已经撕破脸,明面上还是姐妹,就算林端变成庶子,林惜玉也是她的庶姐。
墨雪不在,她寻了个徐府懂礼的婆子去景王府送去了吊唁礼,自己便没亲自去。
采儿服侍在侧,见她只若无其事般在暖榻边看书,浅笑道:“小姐,方才昭昭小姐使人来问,明日可还去公主府?”
“自然去。”林锦婳淡淡翻了页书,才继续道:“告诉她,明日小心些就好。”
“是。”采儿应声退下了。
林锦婳看着她转头出去的背影,也知道是时候送她走了。
因为林惜玉死了一事,赵阚倒不好立即纳郑如意为侧妃了,却也送了消息去郑府,算是定下了这桩事。
刘夫人还安慰着儿子说马上要能娶到郑如意呢,忽然郑府来人悔亲,她当即就带着十来个家丁到了郑府。
郑老夫人也是头疼不已,不肯见她,谁知刘夫人就在家门口闹了起来,郑老夫人这才不得已亲自来了门口见她,老远就一声亲昵的喊:“刘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们刘府喜糖都给人发了,你说悔婚就悔婚,这般不把我刘家放在眼里吗?是,我刘家是比不上你郑府,但你可要想清楚,这般羞辱刘家,刘家也一定誓不罢休!刘夫人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她素来还是讲究些仪态的,只是她也为了救郑莱的事儿东奔西走了,郑家转头就来个悔婚,她的脸面也算丢光了。
郑老夫人也是一肚子苦水,只道:“实在是景王殿下要娶我家郑如意为侧妃,所以才会如此的。”
“景王?会看上你家那个残花败柳?”她故意冲着府里喊的,郑如意的院子离这儿不远,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面色青紫的坐在房间里,只等着这位刘夫人离开。
郑老夫人面子有些挂不住,只道:“这次是郑家做的不对,你说怎么办?是景王……”
“我可不管,既然你承认做的不对,那就赔钱,我彩礼喜糖什么都准备好了,你总不能让我白白浪费。”刘夫人也不绕弯子,直接道。
郑老夫人一听钱,心微微一紧:“你要多少?”
“一万两白银。”刘老夫人也不怕狮子大开口。
郑老夫人一听,却是心跳都漏了一拍,当即冷了脸:“你家彩礼准备花去了一万两?”
刘夫人只狠狠道:“不给我就去定南侯夫人和端慧公主那儿告状,说你们骗婚,如今还要骗景王,你那儿子怕是这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他现在身上背的可是贪污罪,若是再严查,指不定还要查出更多。”
刘夫人可劲儿威胁着,郑老夫人跟她周旋许久,竟是半两银子都没少,最后为了先稳住她,只能答应。
刘夫人这才又讽刺了一番,才扭头回去了。
等她一走,郑老夫人当即去了郑如意的院子,看她还坐在床边绣嫁衣,气得一把将嫁衣扯过来扔在了地上:“那一万两银子你给我凑来,凑不出来,就死在这屋里也别想嫁出去。”
郑如意眼眶微微发红,抬眼看她:“娘亲还尸骨未寒,祖母,我也是你亲孙女,你何苦这样为难我?我好了,难道对郑府不好吗?”
郑老夫人听到这话,有些心虚,只嗫嚅了下嘴唇,道:“你都坏了名声了,还能怎么对郑府好?嫁去景王府也是个侧妃,你有本事,就把你爹救出来。“
“我自然会救。”没有郑莱,她在景王府也只是个空壳子侧妃。
郑老夫人听到这话,心情才好些,只道:“你早些把银子凑出来,没有就去跟景王借,他乃是堂堂王爷,不可能没有银子,然后再把你爹救出来,否则,你就被指望出嫁了。”说罢,转头踩着她的嫁衣便出去了。
郑如意眼眶酸胀的厉害,却死活没让眼泪流下来。她阴冷看着老夫人离家的方向,面上生出杀意。你们不把我当人,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第二日已经是晴好的天气,随着春闱的即将到来,所有人都陷入了紧张的氛围中,除了景王府门口发生的这桩渗人惨案还在被人悄悄议论外,大多都在谈科举之事了。
林锦婳早起时,瞧见墨雪还没回来,不由有些担心,采儿却是笑着推开门进来了,瞧见她还未换上衣裳,笑着呈上手里的锦盒来,笑道:“宁王府送来的,今儿王爷也会去端慧公主的宴席。”
“是吗?”林锦婳略有些惊喜,他说这几日就会走,她还一直担心就这样见不到他了。
采儿笑眯眯将锦盒拿来,道:“自然是,奴婢还能骗您不成,您先更衣吧。”
林锦婳微微颔首,锦盒一打开,一套樱桃红的长裙便出现在了眼前。
广袖束腰交领长裙,领口用更暗红的线绣上了朵朵梅花,裙摆上更是散落绣着梅花花瓣,走起来,仿若梅花散落下般,里面是一套月牙白的里衬,里衬袖口用红线绣了梅花,瞧着更是相得益彰。
采儿看着她往后挽了个飞仙髻,簪着嵌着红宝石的金簪和步摇,眉心点上一朵梅花装,胭脂染妆,脖颈白皙而纤细,整个人带着清冷气质,仿若冬日绽放枝头的寒梅,美的惊艳。
林锦婳看她又是这幅样子,只抬手点点她的额头:“你今日不必跟去,留在府里待着。”
“可是小姐……”
“不许出府,明白吗?”徐府还是安全的。
采儿也怕自己给她添麻烦,乖乖点了点头。
徐昭昭跟徐程青早就换好了衣裳,正在门口等着,瞧见她来的时候,徐昭昭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徐程青则是眯起眼睛满意点点头;“昭昭,你学着点,锦婳这样的妹妹带出去才有面子。”
徐昭昭白了他一眼,便快速跑到了林锦婳身边,闻到她身上浅浅的香气,惊喜道:“你带了什么香囊,这般香?”
“我自己配的,给你和表哥一人准备了一个。”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粉色的香囊和一个灰色绣白梅的香囊分别给了她们。
徐程青闻了闻,诧异看她:“是药?”
“驱虫又好闻。”林锦婳弯眼浅笑,最主要是能暂时驱一驱蛊虫。
两人笑眯眯的带上了,三人这才去寻徐夫人一道上了去公主府的马车。
从这里去公主府的路不算远,没多久马车就在公主府门前停下了。
凌老夫人特意嘱咐了上次的朱妈妈在府门口候着,瞧见林锦婳和徐家人来,忙笑着迎了上来,道:“徐夫人,林小姐,我家老夫人正在花厅等候几位呢。”
徐夫人看出她对林锦婳的恭谨,也只客气笑笑,又让人给了封赏,这才提步跟着她一道进去了。
走时,林锦婳忽然看到前面一瘸一拐的熟悉身影,曾学海!
曾学海身边有个美人扶着,她一眼认出来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叶菱,当初她的确听汝嫣说过,曾学海纳了她为妾。
林锦婳微微皱眉,徐程青察觉到她的不对,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事,见到故人了。”林锦婳眸光淡淡,这才往里而去。
不多久便见到了凌老夫人,她看起来气色不错,瞧见林锦婳来,还亲自起了身来。
徐夫人暗暗看在眼里,拉着几个孩子一道上前见了礼,这才寒暄着坐下。
林锦婳看到凌老夫人望着自己满是笑意的眼神,知道驸马的病应该是抑制住了。
说了不多会儿话,就见外头有小丫鬟来,道:“老夫人,公主请您出去呢,戏台子搭好了。”
“好,去听戏。”老夫人喜欢林锦婳,连带着对徐夫人态度要好了许多,对她道:“你也随我一道去看戏吧,不少夫人都在,孩子们年纪小,便由着他们自己去玩。我会让朱妈妈全程跟着伺候,不会出事的。”
徐夫人见凌老夫人考虑这样周到,自是应下了。
林锦婳跟徐昭昭兄妹这才得以出来,自由在这偌大的公主府逛了。
不过冤家路窄这词儿还真是没错,几人还未到最热闹的地方,迎面而来便是曾学海。
曾学海瞧见林锦婳的第一眼,便惊艳的挪不开眼睛了,徐程青自然的挡在林锦婳两人前头,才朝他笑道:“这位公子眼睛不好?”
曾学海还未见过徐程青,又见她跟徐家人在一起,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敷衍一笑:“世上没有谁的眼睛比我更好了……”
“哦,那就是腿脚不好,一个人偏偏要档路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海中蟹,只知道横着走路呢。”徐程青依旧笑的温文尔雅。
徐昭昭早知她这哥哥毒舌的很,闻言,偷偷珉唇笑。
曾学海觉得在美人跟前有些丢脸,只强行笑道:“是你身后的林小姐太过貌美,让我一时看怔了,都说红颜祸水,现在可真是应验了,我才看了这绝世美人一眼,就遭你如此辱骂。”
“好一个红颜祸水。”
冷漠的男声传来,曾学海只觉得背脊一寒,忙挪开了落在林锦婳身上的目光转头行礼:“王爷。”
赵怀琰淡淡睨了他一眼:“腿好了?可以出来了?”
“托王爷的福……”
“托本王的福,你早该死了。”赵怀琰淡漠说完,便看了眼林锦婳,见她也平静的看着自己,凤眸染上笑意,才对徐程青道:“徐公子随本王来。”说罢,转身而去。
徐程青不放心曾学海还在这里,高禀却是朝他眨眨眼。
徐程青早听闻这位宁王爷对锦婳护短的很,想了想,也就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他们是走了,高禀却是没走。
曾学海没把他放在眼里,等人一走,便转头对林锦婳古怪笑道:“听闻林小姐跟嫣儿关系极好,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真是日思夜想去看她,她却不在府里,哎,可惜。”
林锦婳第一次这般想打爆他的狗头,可惜墨雪不在。
她正想着,高禀走了过来,一把扛起曾学海便朝一侧的鱼池里扔了下去。
曾学海整个人都摔蒙了,满是鱼腥味的池水呛进他的口鼻里,让他当即喊道:“你疯了!”
“难道不是曾公子要对我动手动脚碰撞之间掉下去的?”高禀冷脸讽刺完,转头朝林锦婳和徐昭昭见了礼:“小姐们去后院玩吧,再有人敢对小姐不敬,尽管叫属下来。”
徐昭昭笑意满满的点点头,林锦婳也浅笑着应了声。
走时,林锦婳还不忘看着曾学海笑道:“曾公子可听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前几日去山上诵经,倒是有几分体悟,所以告诉曾公子。”林锦婳淡淡说完,这才转头离开。
朱妈妈也很识趣的没让人立即去救曾学海,等林锦婳出了这道垂花门,这才让人去救人了。
林锦婳随着朱妈妈到了小姐们聚集的地方,名叫观海苑,所谓的海,是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而且里面雕梁画栋,布置的景观也十分精美,倒也能算够‘观’了。
与寻常躲在一边不同,林锦婳径直往人多的地方走去,看到正在与人愉快交谈的郑娇娇,笑着走了过去。
郑娇娇瞧见她来,由一开始的别扭,也到了接受了,笑道:“林小姐,好久不见。”
“郑小姐病可好些了?”
“没复发了,就是发脾气的时候还是疼。”她叹了口气。
林锦婳知道她脾气大,疼是自然的。
林锦婳淡淡看着她的眼里努力藏着的嫉恨,只浅浅一笑。
这样的宴会,孙婉婉自然也是到了的,老远瞧见林锦婳和徐昭昭,只觉得尴尬,干脆打算转头走开,却不想跟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嗅到鼻尖的馨香,忙退开半步看着来人,有了之前的教训,倒也还算冷静,道:“你是哪家小姐?”
“我是郑家的。”郑如意直直看着她道。
“郑家?”孙婉婉一激动,莫不是兵部尚书郑家,她忙笑起来,道:“我是随父亲才调入京城的,姓孙名婉婉,你唤我婉婉就好了,不知郑小姐闺名是……”
“听闻孙侍郎家的女儿国色天香,还才华出众,我听闻前头几位公主皇子正在锦鲤池畔对诗,不知孙小姐肯不肯赏脸一道过去?”郑如意温柔浅笑,避开自己的名讳。
孙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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