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望去,顿时心中一片冰凉。
在更远的河面上还有一团火光……被炸的不止断后的渡船!
“哒哒哒……”
“砰砰砰……”
更要命的是追击的小鬼子又扑了上来。
“拆木板,先送受伤的弟兄走!”黄化的吼声响彻了渡口,“还能打的都跟老子走……”
声音未落,黄化已经提着长枪冲了出去,直奔渡口旁的简陋工事而去,众兄弟嗷嗷叫着就跟了上去。
能打的?
李大炮的兵只要还没断气就能打!
“狗日的……”
李四维一声怒骂,拔出了腰间的盒子炮就要跟过去,却被正要往工事里冲的伍天佑一把拉住,“你快走……”
“莫管老子,”李四维一甩膀子,挣脱了伍天佑,猫下身子,一瘸一拐地就往工事冲。
“狗日的,”伍天佑连忙追了两步,一把拉住了李四维就往岸边拖,“你娶了俺妹子,俺就得管你……俺不能让他守寡!”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
李四维依旧拼命地挣扎着,可是,就算他没受伤也挣不过伍天佑啊!
“阿克敦,”伍天佑根本不理会李四维的挣扎,对着跌跌撞撞冲过来的阿克敦大吼一声,神色肃然,“团长就交给你了,把他活着带回去……他在,六十六团就在!”
“是!”阿克敦连忙双腿一并,想敬礼,可右手早已鲜血淋漓,根本抬不起来。
“李大炮,”伍天佑吩咐完阿克敦,使劲一甩手将还在挣扎的李四维摔倒在地,狠狠地瞪着他,声色俱厉,“六十六团哪个都能死,唯独你不能死!”
说罢,伍天佑一把取下了肩上的长枪就往工事冲去,只留下了一句话,“好好记住老子们……”
“啊……”
望着伍天佑的背影,李四维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却唯有悲愤地嘶吼着,嘶吼着,“啊……”
“团长,快走!”
阿克敦连忙去拉李四维,“你走了,兄弟们才有活路啊!”
“对!”
李四维浑身一震,慌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就往河边跑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
此时,小鬼子的大部队还没完成合围,只要李四维和伤员们都走了,其他兄弟就还有机会突围。
“团长,”阿克敦松了一口气,连忙扶住了李四维,目光却在四下搜寻着。
河面上,一张张木板渐渐远去,木板上躺着的都是伤员,木板只能随波逐流,能不能飘到对岸去,谁也说不清楚。
除了木板,还有惊惶的战马在河水中扑腾着……突然,阿克敦眼前一亮,连忙抬起左手伸到嘴边。
“嘘……”
呼哨声响起,正在河水中扑腾的战马纷纷扭头回望,一匹枣红马突然调头朝岸边游来。
“快,”阿克敦连忙拉起李四维就迎了过去。
混浊的河水浸没了左腿上的伤口,痛得李四维直抽凉气,但身后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却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
枣红马游得很快,阿克敦拖着李四维跑得更快,不多时河水便淹没了膀子,阿克敦也痛得龇牙咧嘴,好在马儿已经游到了近前。
“团长,一定要抓住马尾巴,”阿克敦大吼一声,将李四维推了过去。
李四维被推上了马背,连忙依言摸到了马尾巴,死死地抓住。
“抓住了,”李四维回头冲阿克敦大喊,“你也快过来……”
“团长,”阿克敦没动,只是望着李四维呵呵一笑,“一匹马哪里托得起两个人?你先走,俺再想办法……”
“嘘……”
呼啸声再次响起。
枣红马紧紧地望着阿克敦,大大的马眼里满是疑惑。
阿克敦朝枣红马挥了挥手,脸上全是宠溺的笑容。
枣红马这才恋恋不舍地望了阿克敦一眼,“唔……噗……”打了个响鼻,调头向河中央游去。
马儿调了头,李四维紧紧地趴在马背上,抓着马尾巴,稳住了身形,一抬头却只看见见阿克敦的背影。
他,正在往岸上走去,身形虽然有些踉跄,但步伐坚定。
李四维看明白了,张了张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眼泪潸然而下,仰面望天,夕阳如血,滑进嘴角的泪水咸得发苦。
河岸渐渐远去,枪炮声渐渐低落,李四维双手抓着马尾,唯有任眼泪尽情地流……迷糊中,他看到阿克敦已经上了岸,捡了支长枪冲向了更远处。
在黄河蜿蜒数千里的河岸线上,中条山这一段河面算不得最宽,但要靠马儿把人托过去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枣红马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河水中奋力游动着,李四维紧紧地伏在马背上,死死地抓着马尾巴,已是身心俱疲。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啊!
在更东边的几个渡口上,第九军的撤退也是一片混乱,渡船被轰炸殆尽,人多船少,又有追兵在后……
夜幕落下,撤退依然没有结束。
五福漳渡口,第八十军的主力部队终于杀重围赶了过来,可是,根本没有看到援军的影子,渡口上只剩下了两条渡船的残骸和满河的破木烂板。
“拆木板!”见状,孔军当机立断,“能渡一个算一个……”
当梁副师长带着断后的部队赶到渡口之时,就连几块像样的木板也找不到了。
“师长,”警卫排王排长跑了过来,“俺们拆了一块大木板,你先走!”
“不,”梁副师长缓缓地摇了摇头,神情决然,“我答应过师长……让受伤的兄弟先走!”
“这……唉!”王排长一怔,只得一声无奈地长叹,匆匆而去。
望着王排长的背影,梁副师长缓缓取下了肩上的中正式步枪,一转身,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是,刺刀已折,弹药已罄,拿枪已与木棍无异……
“师长,快走!”
陈师长堪堪冲出百十米,便听得前方的枪声陡然低落,心中一惊,又见五六个兄弟迎面冲了过来,神色惶急地大吼着,“师长快走……俺们的子弹都打光了,让狗日的冲过来了……”
梁副师如坠冰窟,连忙一咬牙,调头就沿着岸边的大道往西面跑。
梁副师长入驻中条山西线已半年有余,自然清楚各个渡口的地形……跑了不过百十米果然便看到了那处断崖。
望着崖下泛起的波光,梁副师长心中一松,调头猛冲而去,冲出了断崖,冲入了夜空之中……“嘭”,水花飞溅。
死也不能当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