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听我说,药流的话有一定危险性的,有可能流不干净还要用人流来补救,你不如直接做人流算了,五百块钱的我可以打个折。”
“不要,我没时间,还是吃药吧。”叶穗说。
“就算是吃药也得严格把握着时间。”女大夫说着,取出其中一盒药,“这种药每天早晨吃两片,晚上吃一片,用冷开水服用,注意,服药后两个小时不能吃东西,还有这种药……”
“我知道了,我自己回去看说明书吧,一共多少钱。”叶穗忙不迭想离开这里,不知怎的,她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以及自行车声心里都一阵慌乱,不知道某个路过的人会不会朝里面望一眼,不知道他们心中升起的是厌恶还是怜悯。
女大夫无奈,找完钱之后还不忘补上一句,“吃这个药或许会有些副作用,说明书上有介绍,一般第一天就会流血,三天内就会有强烈反应,到时候如果身体承受不住的话,再过来找我。”
没等女大夫说完,叶穗就又一次冲过了门帘,这一次依旧有几根勾住了她的头发,但她都没有过多理睬,而是径直抛开,门帘将发丝扯断一阵疼痛。
叶穗跨上自行车围着巷子转了一圈,不知怎的又回到了刚才那家店门前。那个灯箱已经亮起了灯,“人流药流”的字眼在即将落下的夜幕中异常扎眼。
拿到药之后,叶穗没有回学校上晚自习,而是骑着车子朝伍廷浩住的小区奔去。她不知怎的,每次在自己特别惊惶无措的时候就特别想念伍廷浩,特别想念他带给自己的某种东西,那种东西是林萧帆抑或高歌都不能带给她的。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伍廷浩对于叶穗的到来很是吃惊,似乎还有点生气的意思,因为这段时间叶穗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讯,而且每次到来事先都不会打声招呼。
“事先来也不知道先发个信息,万一我不方便呢。”伍廷浩埋怨道。
“你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叶穗把背包放在椅子上,把自己陷进沙发里。
“没去上晚自习?你现在越来越会逃课了哈。”伍廷浩转身走进厨房,“喝点什么?”
“水,最好放点茶叶。”叶穗有气无力的说。
“我就没见过你这个年纪的女生如此狂爱茶叶的,按说现在90后的孩子应该是崇尚喝咖啡啊。”伍廷浩在厨房里边忙活着烧水边说。
叶穗缩在沙发里,从她这个位置正好能望见厨房与客厅间的那块落地镜子,镜子上显现着伍廷浩清晰的身影,他穿着篮球服上的大裤衩,粗壮的小腿上均匀排列着漆黑的汗毛,上身是一件背心,连胳膊与后背连接处的肌肉都能清晰看到。
伍廷浩一个人在厨房里喋喋不休的谈着些什么,这些叶穗都没有听进去,她痴痴的望着镜子中的男人,感觉像是挂了一幅画在眼前。
“怎么了,看什么呢。”伍廷浩把一个刷的很干净的透明茶杯摆在茶几上,茶杯里已经薄薄铺了一层嫩绿的茶叶。“这是我一同学从浙江那边带来的绿茶,虽然比不上龙井但味道也不错的,你尝尝。”说罢,伍廷浩拎起刚刚烧开的热水,在杯沿处注入沸腾的热水。叶穗看到伍廷浩右手臂上凸起的肌肉,在伍廷浩把热水放下的一瞬,叶穗一把拉住伍廷浩的胳膊,把他也拽到了沙发上来。
原本干枯的茶叶经过沸水的浸润变得硕大饱满,身体也彻底伸展开来。
它们从杯底慢慢上浮,漂到茶杯口,遮蔽住整个水面。
水面上蒸腾着沁人的香。
晚上回到家后,原本已经很累的叶穗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突然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要帮着黄一薇把胎儿打掉呢,对,确实是帮着黄一薇打掉的胎儿。他和林萧帆还都是学生,怀孕自然不能生育,必定要想办法打掉,而自己如此吃力却倒成全了别人。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听到伍廷浩说黄一薇怀上林萧帆孩子的时候,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黄一薇肚子中的孩子不能留,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叶穗努力想去睡,可越是努力头脑就越发清醒。看着漆黑的窗外,叶穗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不喜欢在晚上睡觉的家伙,晚上太黑,睡着的她会没有安全感。
第二天叶穗到教室后就趴在座位上补瞌睡,竟一直睡到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她听到外面正在吹课间操的集合号,知道自己睡过了,想坚持着去上课间操,可脑袋却昏沉沉的,干脆跟体育委员请假,代替了当天的课间值日生。
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叶穗一个人了,她无力的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以保证教室内的空气流通,然后又把黑板擦干净,这是课间值日生所必须要做的事情。可擦黑板偏偏是叶穗最讨厌做的事情,那粉末会停留在发梢一天都消失不掉,反正今天教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叶穗就拿了一个塑料袋套在头上去擦黑板,才擦了不到一半的时候右手上就已经满是粉末,叶穗烦闷的望着自己被粉末包裹的右手,脑海突然闪现了一个场景,是昨天晚上她偷偷把堕胎药全部碾碎成粉末的场景,那粉末就和这粉笔末一样细腻飘渺。
一想到这,叶穗刚才还昏沉沉的头脑就立刻变得清醒许多,而且刚才因为擦黑板的烦躁心情也一扫全无,看来这个课间她除了开窗户擦黑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响起了各班体育委员的口哨声,这说明课间操已经开始了。他们一般会围绕着学校中间的办公楼跑两圈半,时长大约五分多钟,而对于现在已经把包裹好的粉末拿在手里的叶穗来说,五分钟似乎太长了点,她只需要一秒钟就能把粉末倒进黄一薇的神色茶杯里。
可叶穗把茶杯盖拧开之后手就一直颤抖不止,茶杯中的水在圆筒状的内壁上来回冲撞着,愣神的间隙,她听到班里体育委员的口号声从楼下经过,应该已经跑完一圈了,得抓紧才是,叶穗狠了下心,哆哆嗦嗦的把纸包打开,脑际间猛然划过一道闪电,之后她迅速转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讲台上,而眼睛却瞥着教室门上的摄像头。
每个班级都有一个这样的摄像头,但一般只有在考试的时候才开启,叶穗踱到门口,朝摄像头望去,启动器的灯并没有打开,这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气。而这时她又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瞥到窗外自己班级的队伍又跑了过来,这样算来就只剩下半圈了,必须要赶紧决定,在她准备即将返回教室时,竟看到林萧帆和黄一薇跑在了同一横排,而往日林萧帆都是跑在最后一排的。
林萧帆边跑,视线却不经意就瞥向黄一薇,而黄一薇也偶尔用微笑的眼睛来回视。叶穗一直望着他们消失在办公楼的拐角处,手里使劲攥着那包堕胎药粉末,纸袋已经顺着折痕裂开,淡黄色的粉末沾在手上,和之前的粉笔末混在一起。
叶穗直到班里的人开始陆续走进教室时才开始擦另一半黑板,她回头瞥见黄一薇在回到教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水杯大口大口的灌着,看着黄一薇的脖颈,叶穗突然释然了许多,感到无比的轻松。甚至在去洗手的时候喉间还轻轻哼唱着歌,她看见不知道是粉笔末还是药粉末经过水的冲洗进入到下水道,右手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确实,沾满粉末的手要比沾满鲜血的手好洗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