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半雌雄

    “半雌雄！半雌雄！”

    她的相貌是有些奇特，——尽管她的父母给她取了如此惊艳的一个名字——实际上，她甚至都长得有些畸形。尽管她平日常以女人状束，但没有胸膊。再加上她的头发又经常理得极短，男不男，女不女，这就让人更费猜疑。说她像和尚吧？不像。说她像尼姑吧？也不像。说她像太监吧？更不像。她这人，仿佛秧苗遭受了“僵击”。在她的成长史上，有那么一段时间仿佛停止了生长。她说话，做事，尤其是吃饭，都比人家慢了半啪。每一次，她化在用餐上的时间往往都要比人家多两至三倍。她双手端着一碗饭，不停地用手拨弄筷子，可就是不能很快地从喉咙里咽下去。她的那个脖子，像捕鱼的鸬鹚，脖子上被主人篡了个铁箍……吃什么东西都会哽住。她那慢悠悠的举动，常常惹得她的父母冒火：

    “你个死排场的！你就不能哽快点？！”

    她漫然回答：

    “我这不是正在抓紧吃吗？”

    她有身体障碍，从小到大，干不了重活。她一生最大的“贡献”，就是给生产队看了几年牛。

    有那么一段时间，花墩三队的三头牛，就是由文曲的伯母与这位王婴粟负责看管的。一个人看管一头牛，一年差不多能挣下一千五左右的工分。所以，她也还算得上是能自食其力。

    她一辈子没有出嫁——谁敢娶这么一个不伦不类不男不女的人为妻呢？她也是花墩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终身嫁不出去，最后只能在娘家终老的老姑娘。

    这个“半雌雄”不仅样子“特骨”，头脑也有些傻。

    有一回，她的兄弟二狸在外面惹了事，王祝蓍老人动了雷霆之怒。王祝蓍将儿子绑起，吊挂在楼板底下暴打。末了，又威胁说：

    “我今天非要亲手宰了你这不听话的小子不可！”

    他指使王婴粟：

    “去厨房拿把刀来。”

    王祝蓍老人充其量只是吓唬吓唬儿子而已，殊不料，王婴粟却信以为真，这个“半雌雄”果然乖乖地去厨房拿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来。

    这刀半路被二狸的母亲屠苏老人拦下：

    “傻屄！要宰也要先宰了你！”

    这样一个不出则的女子，她的寿元也不长。

    她的卒年，与台湾女作家三毛去世的年龄相同。

    三毛永远四十八。

    王祝蓍老人虽没有长至“马大”，但起码也足够“人高”。年轻时甚至也算得上是一位帅康小子。

    二狸的母亲，更是长了一副标准的“二奶”模样，皮肤白嫩，白里透红。年轻时绝对是一朵“牡丹花”。

    然而，这样一对说得上是“郎才女貌”的夫妻，却偏偏生了一个“半雌雄”的“儿子”、“女儿。”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

    此外，还有一个命途多舛的儿子王二狸。

    何谓“半仙”？

    “半仙”即指“阴阳人”、“一半是人，一半是仙”。这些“半仙”们往往能掐会算，他们可以根据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猜知你的前世今生，甚至还能预测你的将来、下一辈子。例如，某某的前一辈子原本是个“鬼”；某某的下一辈子将投生做“彘”等等。

    这些“半仙”们，往往以给人占卜、预测、排八字、眊日子、相宅、堪舆……混日子。当然，为了养家糊口，这些“半仙”们有时也免不了要干一些其它活。因为他们还达不到“神”，也够不到“仙”的地步，充其量只能算是“半仙”。光靠给人看相、测数相命还不足以让全家人的日子奔小康。这些生活在乡下的“半仙”，论水平，充其量只有幼儿园小朋友的水平。有时，他们甚至连一加一等于几，都分不清。你说他算得准吗？说他准，不准也准。说他不准，准也不准。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察颜观色，依东话西，信口开河，信口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