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又无处发泄。
高台上那少女是敌人,是不是要杀了她泄恨?不,不,但她必然是无辜的,是敌人送来的祭品,她如此美貌,如此脆弱,只怕什么都不知道,咱们麒麟海海民是英雄好汉,岂能欺负如此美貌可爱的弱女子?
是沽名钓誉的塔木兹,是虚伪奸诈的塔木兹,是这懦弱无能的塔木兹,他自称为镇海大仙,到头来却全无用处,反而被敌人轻易击败,送来头颅,令咱们麒麟海海民蒙羞,令咱们士气溃败,几乎要被盗火教亡国灭族了。这塔木兹十恶不赦,简直是麒麟海数千年来最大的叛徒!
众人心意定型,再无可更改,不复哭泣,开始对塔木兹破口大骂起来,他们骂塔木兹是戏子,是罪人,是老狗,是畜生。他们对他冷嘲热讽,对他愤然呵斥,对老天爷咒塔木兹的魂,又想要将塔木兹那头颅挫骨扬灰。
只一会儿工夫,数万人群情激昂,如狂躁的风暴,如鼓荡的海啸,如燃烧的大火,如丧心病狂的野兽。有人替塔木兹说话,刚吵几句,立时被旁人痛殴致死。仍坚信塔木兹的海民见状骇然,再也不敢开口。
于是广场暴乱,似只留下一种声音,一般民意,誓要将塔木兹永世钉在耻辱柱上,让世世代代唾骂他,若他有子孙,也要那子孙连受惩罚。
形骸见台下如此,震惊万分,他跑到高台前,大喊道:“塔木兹大师绝非虚有其名之辈,他武功深湛,我此生从未见过,他胜过了亡人蒙!”
他这话说的极响,如在烈火中浇上一桶凉水,众人情绪稍稍消退。却听馥兰道:“胜了的人,脑袋为何会在这儿?行海哥哥,我委实有些不明白了。”
众人受她这么一鼓动,脑子立时又不清楚,将形骸所言当做耳旁风,全不理睬,更有甚者,目光望向形骸,眼神警觉,暗藏凶光,似在怀疑形骸的企图。
形骸愤慨异常,他想道:“塔木兹大师是大英雄,为你们牺牲性命,将亡人蒙推入绝境,你们不知感恩,反而在这儿发疯撒泼。你们这群蛆虫,这群苍蝇,你们....你们只配吃粪,为何要以大师的尸骸为食?”
神赐了野性,人得了愚昧。
魔赐了智慧,人得了疯狂。
形骸再度大声道:“亡人蒙已被击溃了,他的冥火风暴柱已然毁了,这儿的月舞者仍有高手,大伙儿一鼓作气,攻打苏母山,可以....可以将盗火教....逐出麒麟海。”
馥兰顿时笑道:“行海哥哥,你说的真好,不错,不错,教主他伤的很惨,那....嘻嘻....冥火柱也没用啦,唉,我们盗火教已敌不过你们月舞者了。”
她用上了迷魂术,众人自作聪明,以为她说的乃是反话,故意诱众人去攻打盗火教,心下畏惧,连台上的月舞者都想道:“咱们决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徒然自取灭亡。”
形骸朝她怒目而视,心底一片冰凉:“亡人蒙虽身手绝顶,可实则远及不上这馥兰危险。她玩弄人心,腐蚀意志,正是最可怕的敌手。可现在她是使节,并无出格言行,我如何能对她出手?”
馥兰不再多言,只是朝形骸、沉折眨眨眼,做了个隐蔽手势,乃是“噤声”之意。
形骸一愣,暗想:“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尚未知觉,可台上台下之人皆瞧见了这“隐蔽”之举,于是疑心在众人心底扎根散叶,疯狂生长。人人霎时变得聪明敏锐,断案如神。
不少人心想:“这两个少年....可疑得很哪。这行海先前与这馥兰一唱一和,要咱们将大军送去与盗火教正面交锋,那无疑是自寻死路的,这少年当真如此蠢么?或许他在撒谎。为何要撒谎?因为他想咱们麒麟海一举覆灭,再无抗拒之力。塔木兹是败类,这少年帮他说话,又岂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存了疑虑,反复思量馥兰与形骸言行,更瞧出更多线索来。
有月舞者想道:“那馥兰叫他‘行海哥哥’!那语气纯熟自然,显然是脱口而出的,可见她叫的多,叫的惯了。他们本该是敌人,为何会如此亲密?他们定然早就相识了。
她先前提及那冥火柱时,神态颇为轻蔑,不以为意。这冥火柱若当真如此危险,眼下被毁,她该难过才是,照此看来,冥火柱实则无关紧要。
是这行海提出这冥火柱重要万分,是这行海与沉折主动请缨,前去立功。
老酒岛上有盗火教顶尖好手镇守,连老牛头都远远不及,凭他们二人,居然一举毁之,全身而退,这件事合乎情理么?
不,不合情理,那为何会是这样?
盗火徒故意让他们得手,好让他们成为功臣,好让他们得我们信任。
好让他们引我们彻底覆灭。
好一出环环相扣的毒计!”
转瞬间,数万人将目光对准了形骸、沉折,那目光充满怒气,充满憎恶。
那是发狂野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