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的失落要费力才藏得住,毕卓拱手行礼,侧身让开了门。
香风盈盈,佳人款款而过,大方地坐在粗糙的桌边,语中含笑:“毕将军不用多礼,上次没能说清楚,本宫这次是特地来赔罪的。”
毕卓转身,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自嘲地笑了笑。
空有明月挂楼阁,穷此一生求不得。
贵妃娘娘是聪明人,从以“沉心”的身份出现开始,没有撒过一句谎。皇上身边的人,不止有女官,更有的是妃嫔。是他自己误会了,将她当做一般宫人,甚至还在酒回迷醉之间想,若是他朝功成名就,回来迎她可能够?
不能够啊,那一声“本宫”便是叫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身份有别,此生无缘。
“娘娘言重了,微臣能得娘娘青眼相加,是微臣修来的福分。先前没能认出娘娘的身份,微臣多有冒犯。”又是一礼拜下,毕卓生生将一肚子的心事都压下,化成嘴角一抹从容的笑。
潋滟打量了他一会儿,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门外的孩子伸着头看看里面的情景,又连忙缩了回去,不敢再胡闹。
过了好一会儿,潋滟才开口道:“举荐你的,是张术张大人,本宫不过是跑了回腿,亲自去当了说客。妇道人家终究是没什么见识的,将军不必将本宫看得太重。”
毕卓手指微微一抖,随即低声道:“娘娘太自谦了。”
当今宫里最得宠的沉贵妃、楚大将军的嫡女、楚中丞的妹妹。拥有这样身份的女子,该是得天独厚,坐享荣华的。
然而面前这人,却总是穿着普通的衣裳,褪去繁华,站在他面前盈盈浅笑。问他平生志向,问他征战当何往,问他可还愿效忠于皇。
这样的女子,哪里是没什么见识。怕是胸中丘壑,半分不输儿郎。
“毕将军不用这样紧张。”潋滟瞧着这人的模样,有些失笑地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请坐吧。”
“身份有别,贵贱当分,微臣不敢与娘娘同坐。娘娘若是有话,微臣自当恭听。”毕卓反而退后一步,抱拳道:“孤男寡女共处,本是不合礼教。幸而微臣的母亲尚在室内,也算避嫌。”
母亲?潋滟挑眉,侧头往里屋里看了一眼,果真那半遮着帐子的床上像是躺着人的。
“毕将军恪守君子风度,本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潋滟抚眉一笑,看着毕卓道:“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将军初心不变,以后也自然能在仕途上走得稳。”
毕卓顿了顿,有些不明白潋滟想说什么。
“本宫今日来,一是恭贺将军成功夺魁,二是给将军提个醒。”温软的女子笑吟吟地道:“能在一众武士之中脱颖而出是将军的本事。但是能不能活到出征那天,更是要考验将军的能力了。”
后面那句话加重了音,听着让人心惊。毕卓终于还是抬头迎上了潋滟的目光,虽然只是一瞬,但他还是看见了她眸子里的认真。
“娘娘此话何意?”他道:“难不成谁还会加害于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