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太容易满足了。”他没计较她的嘲笑,只是脸色轻松下来,将茶几上属于自己的香烟和打火机通通收起来,然后站起身:“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可是我还有很多疑问。”
她不太情愿地打开门,心里深深怀疑,他今晚如此配合只是昙花一现罢了,或许天亮之后,他又会换上那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姿态,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将人气得半死。
“还想知道什么?”他继续配合着。
她想了想:“以前的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清楚你在外面干的那些行当?”
“不要说得这样难听。”他好脾气地纠正她,“其实你确实说得对,是我一直以来都将你保护得太周全。你失踪之后,我也曾经设想过,如果早早地就让你接触那些东西,会不会反而降低潜在的危险性。”
“可你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沈池已经走到门边,一时没作声。
她兀自猜测:“莫非……你是害怕我当时会接受不了而选择离开?”
“难道不会吗?”他微微垂下眼睛,深郁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只是牢牢地锁住她的表情。
“我不知道。”她很坦诚地回答。
他接着问:“那么现在呢?”
现在?
她花了一点工夫才明白他在问什么,不禁恍然:“这么说来,你今晚是有意带我出去的,对吧?哪怕今天我不主动提出来,你也总会找个机会,将这一切都展示给我看,是不是?”
沈池的表情不置可否,声音也很平静,只是眼神终于变得有些复杂,“所以我想知道,我今晚所做的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听起来倒像是在赌博。”
“回答我的问题。”
“或许吧。”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果然,这并不能让沈池感到满意,只见他微微眯起眼睛,“或许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承影深深吸了口气,去看他逆着光的晦涩不明的表情,“我原本也认为接受不了,可是后来又发现,或许应该让自己暂时试着去接受,毕竟你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帮助我找回记忆的人。”
她刻意将他形容得只剩下这么一点利用价值,本还以为这会激起他的什么反应,结果他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很迅速地抓住了话里的重点:“如果这真是一场赌博,看来我是赢了。”
“话别说得太早吧,”她掩住嘴唇打了个哈欠,“万一到最后发现你帮不到我,很可能我就会躲你躲得远远的。”
沈池不以为意地笑了声,显然不把这种威胁放在眼里。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耽搁了十几分钟。
幸好夜深人静,门廊外也不会有其他人走动,否则被人看见了必然觉得这对男女无比奇怪。
其实承影有些后悔了,刚才自己的那句话,分明就是给了对方一个再次嚣张起来的理由。
似乎是为了扳回一城,她仔细地打量着沈池,突然扬起唇角,不怀好意地挑衅:“刚才你吻我吻得那么激烈,难道就是因为害怕我离开?”
沈池本来已经准备走了,闻言不禁重新停住脚步,不动声色地回过身来。
她心里得意,等着听他如何辩解,结果他抬起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毫无征兆地突然凑近。
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耳边,只听见他用低沉暧昧的声音说:“相信我,那是我在找到你之后一直都想做的事。”
眼见着她脸上笑容微僵,他似乎心情大好,重新直起身体,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早点休息,明天晚上我会接你下班。”
事实上,何止是第二天晚上,连着下去几乎有一两周的时间,他都亲自到医院去接她下班。
他出行的阵仗那么夸张惹眼,很快就令整个医院都在八卦,最后承影实在架不住了,只好央求:“你能不能稍微低调一点?”
“怎样才算低调?”
好吧,她也承认,这个词和他确实不太相衬,于是只好再退一步:“如果非要来接我,那请你下次让司机们把车都开到地库去吧。”
“没问题。”沈池这次答应得很轻松。
可是停到地库也照样有新的麻烦事。比方说,许多女同事的另一半通常也都会在地库里等着充当护花使者,沈池难免会和他们打照面。
有一回,她和同事结伴坐电梯下来,刚一出电梯门,就见到沈池正在和一位年轻男士聊天,而那位男士恰好是她身边女伴的未婚夫。
于是她不得不加入到话题当中,陪着强颜欢笑了好一会儿,直到坐进车里才质疑:“你纯粹是故意的吧?是不是巴不得让我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你的存在才好?”
沈池却不以为然地反问:“难道我见不得人吗?”
当然不是。
非但不会见不得人,反倒是因为太过出众,害她不得不总是处于八卦旋涡的中心,接受各种各样好奇或羡慕的目光。
经常会有一部分人喜欢问:“你和你老公是怎么认识的呀?”
她只好郁闷地回答:“不知道。”
而另一部分人则来打探:“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呀?”
她只好含糊其辞:“做生意的。”
至于再问到:“是做什么生意的?”
她想了半天才勉强说:“他是做代理的。”
后来讲给沈池听,倒让他点头赞许:“代理?这个称呼不错。”
可是她都快被烦透了,“我终于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从不肯让你在医院里露面了。”
“你不觉得,现在这一切都像是个新的开始吗?”
“你所说的新开始,对我来讲似乎没有任何好处。”
“那可不一定,”他好心地安慰她,“日子还长着。”
是啊,日子还长着。
她初听这句话倒没觉得什么异样,可随即才又反应过来,不禁故意哂笑:“谁要和你过日子了?”
他看看她:“除了我,你觉得自己还能和谁过?”
“如果你不横加阻拦的话,或许我立刻就能找一个。”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看?”他说得轻描淡写。
她当然不会真的去尝试。也许她这一刻确实能够找到一个比较适合的男人,但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那人会不会突然人间蒸发掉。
因为以她对他的了解,完全相信他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所谓的过日子,居然是现在这样的一种状态。
沈池有时候似乎心血来潮,竟然还会拉着她去超市买菜!
这种普通大众的行为,放在他身上,无论怎么看都十分别扭。所以她一开始感到很莫名,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上次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否则为什么自从那夜起,他的行为就越来越古怪,越来越难以捉摸?
结果他只是淡淡地瞥她:“是你自己说喜欢过这种生活。”
“有吗?”她很怀疑,“不要欺负我不记得了。”
他甚至都懒得再讲话,只是把自己的手机扔给她。
其实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保存短信记录的习惯,可是唯有那么两条信息,始终存在他的手机里,而接收时间则是好几个月前。
她把最长的那条读了一遍,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想不到我会说出这么文艺腔调的话来。”
他收回手机,看似语气平淡地说:“所以你该感谢我,替你实现愿望。”
“谢什么?”她存心和他唱对台戏,“谢谢你像这世上无数的普通丈夫一样,陪着妻子出来买菜?麻烦你转过头看看那边……还有那边……这是件多么平凡的小事,有什么值得被感激的?”
她一口气说完,终于停下来,这才发现沈池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他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干吗?”她被他突然专注的目光弄得有些心虚。
“没什么。”他转过头,弯腰拣了一把青菜扔进购物推车里,似笑非笑示意她继续往前走,“再去那边看看。”
最后他们买了许多菜回家,足够两个人吃好几天。
整理冰箱的时候,承影才后知后觉,微微皱眉问:“你是打算长期在我这里蹭饭吃?”
“丈夫吃妻子做的饭菜,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他用她在超市里的话回敬她。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当时的表情会那样奇怪。可是她真的是无心的,甚至在讲完那句话之后,仍旧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她不禁有点尴尬,一声不吭地把生肉和蔬菜分门别类归置好,又一声不吭地去厨房洗菜。
三四月份的天气,已经渐渐有些暖了,她在家里只穿着单件的薄线衫,水流从指间缓缓淌过,带来舒适惬意的清凉。
她一边洗菜,一边为刚才的事出神,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池是何时走进来的。
等到她听到动静下意识回过身,鼻尖却差一点撞上他肩膀。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不自觉地朝后仰去,幸好沈池反应快,及时伸手扶住她。
其实她的背后就是水池,水龙头没关,水声兀自哗哗响着。她感觉腰后微微有些凉,仿佛是被溅湿了,又仿佛是因为他的手正好抚在那里,所以才会引来一阵不可抑止的战栗。
而那一线凉意正极迅速地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犹如蹿行在血管和经络里,很快就蔓延到全身,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便是让她连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她想推开他,可是手掌触到他胸前,却仿佛顿失了大半的力气,于是明明是抵挡,最终反倒更像是挑逗般的抚摸。
这样的突然失控令承影感到一阵懊恼,她咬了咬嘴唇,迟疑着开口:“你想干吗?”
他低下头,用一个沉默而缠绵的亲吻回答了她。
她半靠在水池边,看似被动地承受着,微微张启的嘴唇在他的辗转爱抚下逐渐变得滚烫柔软。而脑海深处,仿佛也正有一簇细小的火焰,在瞬间燃起。
这还是自那晚之后,他们第一次亲吻,却又似乎无比契合,就连气息的节奏都很一致。
沈池一边加深着这个吻,一边用手掌在她背后灵巧地游移,仿佛在挑逗着她每一根脆弱敏感的神经。最后他的手指顺着优美的颈部曲线一路游走到她脸侧,趁着她喘息的空当,扶住她的脸,低声说:“我很想你。”
“轰”的一声,伴随着这句充满情色而暧昧的话,承影脑海里的那簇火焰在顷刻间炸裂开来,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已觉得浑身热得发烫,脸颊也热得发烫,但还是微喘着说:“不能在这里。”
但沈池已经重新俯下来,轻啮她的耳垂。
她甚至都不知道,原来那里是自己的敏感地带,随着他的每一下不怀好意的动作,她渐渐连气息都不再完整,只能喘息着一径地往旁边躲。
他很快就用手扣在她脑后,趴在她耳边低低笑了声,暧昧地评价:“你还和以前一样……”
“……流氓。”她咬着嘴唇,努力抑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呻吟。
他的眸色渐深,在灯光下仿佛黑夜里的海,仿佛随时都将倾覆她飘摇欲坠的理智。
这样温暖的夜晚,她下身穿着羊毛半裙,而他的手很快强行拉高了裙摆,沿着大腿内侧一路探索上来。
她几乎忍不住,娇喘着叫了一声,结果立刻被他用嘴唇堵住接下去的所有声音。
他的手指在她最敏感的地带流连挑逗,引来她一阵接一阵不可抑制的战栗……最后她终于在刺激和缺氧的双重折磨下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只能用双手牢牢攀住他,像一个溺水者攀住唯一可以救生的浮木。
在理智彻底沦陷之前,她被他用力抱起,被迫抬高双腿环在他结实的腰间。
他进入的速度很快,甚至有些野蛮,像是久渴的人终于找到水源,又像是在经历了漫长的分离后终于重逢,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重新拥有她。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牢牢托抱着她,脸孔深埋在她的颈边,无法看清表情,只是那每一下的冲击都像是要将她贯穿一般,又深又重,撞击在那遥远的最深处……
第二天醒来,承影发觉自己身体酸软,下床的时候几乎绊倒在散落一地的衣物上。
昨夜的疯狂将她的忆记扯成一个又一个零散的片断,她甚至已经记不清他们到底做了几次,又做了多久,只知道最后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靠在沈池的怀里,被他喂了几口温水,然后沉沉地昏睡过去。
起床后,她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沈池也醒了。
“我要迟到了。”她一边说一边穿上外套,有意低头不去看他的表情。
“我送你。”他下床的时候,露出赤裸的背部,那上面有几道纵横交错的红痕,显然是她昨夜的杰作。
她不大自在地轻咳一声,错开视线,“我在外面等你。”
“好。”他似笑非笑地看看她,然后才走进浴室。
这大概就是引狼入室吧。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承影都会忍不住这样想。
自从那天之后,沈池便以极其自然的姿态开始随意进出她的公寓。他出现的时间并不一定,有时候会赶在晚饭之前,而有时候则是三更半夜才悄无声息地上床来,然后也不管她睡着没有,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法子将她弄醒,然后狠狠地折腾一番。
到最后沈凌都看不下去了,跟她说:“大嫂,你什么时候搬回家住啊?我现在一个月也见不到大哥一面,好像他都已经忘记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了。”
“这话你最好直接跟他去讲。”承影也很无语,趁机建议。
沈凌做了个鬼脸,“我可不敢。现在我每天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常常觉得很害怕。”
“家里不是还有阿姨吗?”
“哎呀,那不算啦。”沈凌开始耍赖,“大嫂,我希望你回去陪我嘛,好不好?”
于是承影挑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时机,和沈池反映:“你放着别墅不住,放着亲妹妹不管,每天跑到我这里来算怎么回事?沈凌已经跟我抱怨过好多次了,你是不是该考虑晚上回去睡?”
沈池刚刚洗完澡,随意擦了擦头发便把浴巾扔到一边,淡淡地说:“那你和我一起回去。”
“不要。”
“为什么?”他微微眯起眼睛。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她半靠在床头,下意识地捏紧被子,警惕地看着他,“你别故意露出这副危险的表情吓我,我今天很累了,什么都不想做。”
他笑了声,走过去,“你以为我想和你做什么?”
明知故问!她忍不住瞪他,翻身躺下去,不再作声。
很快,他也在背后侧躺下来,手臂很自然地绕过她的腰间,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她微微挣扎,结果只听见他懒洋洋地威胁:“别乱动,除非你不想睡觉了。”
只这样一句话,果然就令她老实许多。
春日的暖风从窗外徐徐拂过,仿佛一只温柔的手,无声地穿过寂静的夜晚。
她今天是真的累极了,因为最近重新回到手术台上,工作一下子繁重了许多。只要他不故意吵她,其实她很快就能入睡。而近来,似乎就连做噩梦的次数也少了,常常在他的怀里一觉睡到天亮。
但她没将这事告诉他,免得他把这个归结为自己的功劳,然后更加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睡得迷迷糊糊间,恍惚听见背后传来声音:“我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没买套更大一点的房子给你……”
“现在这套还不够吗?”她意识模糊地应着。
“跟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
“你到底打算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一句接一句,她从没发现他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不知道。”她睡眼蒙眬地朝他怀里挤了挤,随口敷衍,“或许……等我恢复记忆吧。”
身后终于安静了片刻。
就在她以为可以睡觉的时候,才听见沈池说:“其实这不重要。”
“什么?”
“你能不能恢复记忆,对我来讲并不重要。”
这下她终于清醒了一点,忍不住转过身,面对面看向他,有些疑惑:“为什么?”
黑暗中的两人隔得这样近,她看着他的眼睛,而他也很仔细地在看她。
“为什么?”长久没有得到回应,她不禁又问了一遍。
他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温热的嘴唇落在她的眉眼间,吻了一下,才说:“对我来讲,无论哪一个你,其实都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她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黑暗中眸光盈盈闪烁。
“是我没有失去你。”他并不习惯说这样的话,但是这一次,语气竟是无限深情温柔。
她忽然心中微动,仿佛五味杂陈,却又都在瞬间化成软软的一摊水。
她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腰,在主动凑上去吻他之前,低低地微笑着说:“其实我也有句话想说。”
“什么?”夜色中,他的声音清冽如水。
“我很庆幸,你重新找到了我。”
或许他说的对,无论哪一个她,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因为,不管是以前,抑或是现在,哪怕命运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而她的选择却一直都没有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