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既然侍侯在皇帝驾前,将来若有事,还请将消息传出去。
这是让周楠做内应。
我们的周大人还能说什么呢,现在他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为了自保,说不好只能加入景王阵营。
从公主府出来,周楠心中叹息:周楠啊周楠,你一会儿是徐党,一会儿是帝党,一会儿是李妃党,现在又是景王党,节操呢?
节操碎了就拣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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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是隆冬,按说南方地气暖和,往年这年月气温应该不错的。
但在南直隶段的长江上,天上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只一夜功夫,岸边的芦苇已经白了一片。
一行官船正在大江上顺流而下,速度飞快。
在最大那艘船的船舱里,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子正裹着狐裘瑟瑟发抖:“这什么鬼天气,凭地冷成这样,这还是南方吗,比京城还要冷上三分,船到什么地方了?”
他并不知道,在七十年后,大明朝将迎来一个不长的小冰河期。
虽然那已经是七十年后的事情,但现在的气候已经不太稳定了。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将一口铜手炉递过来:“回王爷的话,已经到了太平府了,距离南京也就一日路程。王爷你冷得厉害,不妨在南京歇息几日休整一下。”
那男子掀开狐裘,露出朱红蟒袍,接过手炉,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歇,歇甚?京城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一桌丰盛的饭菜人人都想吃,人人都在下手,迟上片刻,残羹剩水都捞不着。不歇了,一路急行。”
“可是,景王殿下,陛下的旨意是让殿下你冬至那天才启程,提前这多日出发,怕惹得龙颜不悦。”
没错,这个穿蟒袍的人正是皇四子景王朱载圳。
裕王去世,和皇帝下诏让他回京过年的消息传来之后,景王甚至没有等到旨意就擅自出发了。没错,他这次回京是要去争储君之位的。表面上看来,他是嘉靖现存的唯一的儿子,可别忘记了,他还有个侄子,天子口中的“好圣孙。”
如果不尽快回京城,搞不好人家就是下一个建文帝。而自己能不能变成另外一个成祖文皇帝,那可不好说。
听太监这么说,景王大怒,一脚将他踢倒在地,骂道:“龙颜不悦又如何,听你们这些奴才的话,那才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皇帝现在就我这么个儿子,难不成还能将本王给杀了。杀了我,他就没人给他送终了。怕个鸟,有事本王担着。”
这话已经是对皇帝的大不敬了,那太监惊得满面煞白。
他也知道,景王殿下这几个月过得憋屈,压力山大,精神上已经处于崩溃边沿。
正要磕头求饶,又有一个太监钻进来:“王爷。”
景王心情正恶劣:“又有什么事?”
那人:“徐渭有信来了。”
景王:“徐渭的信?”
来人道:“是,是徐先生的信。徐先生派来的信使还说,他感念王爷的恩情,替王爷办成了一件大事。不过,自承才疏学浅,已经回绍兴老家了。”
“什么,姓徐的回家了,他这是看不上本王吗,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景王大声咆哮:“这厮被李春芳折腾得够戗,这才投到本王府中。现在李春芳不敢动他,他就回家去了,这分明就是在利用本王,过河拆桥的东西,可恶,极是可恶!”
那人战战兢兢:“王爷你还是先看信吧,好象很要紧。”
景王定睛看去,却见信上沾了三根鸡毛。忙接了过去,撕了火漆封口,仔细地读了起来。
良久,他将信凑到蜡烛上烧了。
接着放声狂笑:“事成矣,徐渭果然了得。也罢,本王不追究他的罪过了。传我令,从此刻开始,所有人不得下船,日夜不停行船。违令者,直接打杀了丢水里喂鱼。”
“哈哈哈哈,成了,成了!”
是的,徐渭信中说,宫中传言,皇帝的龙体一日不如一日,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景王可早做决断,提前布局。
徐阶有意和景王联盟。
除了徐阶,周楠在禁中可为内应。
这才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备。
景王殿下这次进京最重要的事情是养望,结好朝中公卿大夫,做事不可如以往那般过激。
……
景王是个很自大的人,徐渭的劝戒让他心中不快,禁不住自言自语:“养望,养望,姓徐的狂生到教训起本王来,孤看你才像血旺。”
王府的船队很快过了南京,果然没有做任何停留就转进大运河,一路风驰电掣往北。
雪继续落,江南江北都是如此。
天空色做铅灰,一场碾碎万物的大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