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恒帝看着跪在金銮殿上,脊背挺得笔直、却神情沮丧的儿子,沉思良久,说道:“大皇子言语不敬,在府内禁足反省三个月。二皇子打伤兄长,殿前失仪,责令贬出京城。拟朕的旨意,封夏璟轩为轩王,赐封地安荣。”
夏璟轩听了恒帝的旨意,有些懵,父皇是要把自己送到安荣,让自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逃命去吗?
夏璟轩哑声求道:“父皇,儿臣知错,求父皇不要让儿臣离京。”
恒帝叹了口气:“朕意已决,璟轩,叩头谢恩吧。”
见夏璟轩不应声,恒帝继续吩咐道:“轩王回府安排一下,三日后离京。退朝。”
***
安荣,在夏璟轩记忆中,是一座伤心的城池……
十四年前,大舅舅秦东,任定南将军,驻守南疆,在抗击苍月时战死,年仅三十四岁。
长子的早逝,给了定国侯当头一棒,当下就病倒了。
趁着秦家元气大伤,右相刘泽买通定国侯的下属,伪造证据,诬陷定国侯勾结多烨。随后刘氏煽动朝堂一大半的官员,上书皇帝,要求治秦家死罪。
一向软弱的恒帝却是硬气了一回,只说证据不足信,死活不肯定罪。
皇帝死扛了两个月,还是敌不过刘氏。定国侯最终被夺了兵权,失了太尉之职,整个秦家被贬安荣。
听到父兄离开的消息,秦贵妃痛不欲生,哭倒在软塌之上,恒帝跪坐在她面前,眼里含着泪,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没过多久,皇帝不顾刘氏反对,迎左相周维功的独女周可珍入宫,直接封为淑妃,宠爱有加。
作为交换,周相出面弹劾刘家,呈上了太后的二哥、吏部尚书刘兴买官卖官、贪赃枉法的证据。
恒帝以此作筹码,与刘氏谈判,要求起复秦家,否则就治刘兴死罪。
为了保住刘兴的项上人头和吏部尚书的位子,刘氏做出了让步,但却坚决反对秦家重掌盛元兵权,不许秦飞鸿官复太尉之职。
君臣经过一番博弈,终达成一致。
皇帝随即下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滋已查明,定国侯秦飞鸿受奸人陷害,通敌之罪子虚乌有。定国侯一生为国尽忠,改任江南五城兵马大都统。其长子秦东,为国捐躯,特追封定南侯。次子秦西、三子秦南分别升任安荣城、锦城从一品提督。另赏赐秦家房屋百座,良田千顷,黄金万两。钦此!”
一道圣旨昭告天下,秦家的冤情得以昭雪。定国侯虽不再掌管盛元兵马,但是一门两侯爷的殊荣,江南五城的兵权,还是稍安了秦家上下的心。
但在太尉人选上,皇帝和刘家却争执不下。刘家多次奏请启用兵部尚书、刘皇后的父亲刘宇为太尉,皇帝次次驳回。
自此,太尉之职一直空悬,盛元的各路兵马名义上听命于皇帝,实则各自为政。为防兵变,朝廷下令,各地拥兵的王侯,无诏不得带兵入京。为避嫌,十四年来,秦家再未踏入京城一步。
安荣对于夏璟轩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忧伤所在,是母妃心底不可碰触的伤疤和无尽思念,是父皇一辈子的愧疚,也是横亘在父母感情当中、无法跨越的鸿沟!
出手将太子拉下马,遭到刘家疯狂反扑,几近没命,最心灰意冷之时,夏璟轩也曾幻想有一天,索性什么都不争,只带着母妃,离开京城,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若有幸,上天允许自己,择一城而终老,自己选尽盛元任何城池,也不会选安荣,那个在他幼时心灵留下永久伤痛的地方。但是真的可以择一城而终老吗?”夏璟轩自嘲的想。
“自己的一生,从出生起,便注定会波澜壮阔。
父皇百年之后,自己和大皇子,注定只能一生一死。
刘家和秦家两大世家,必定会一个荣极,一个覆灭。
不赢便是死……
即便自己赢了,有幸登上皇权尖顶,然后再次有幸,平平安安的寿终正寝,也注定是一辈子都被困在皇城,被圈在这斗兽一般的宫里,先是父辈斗,然后兄弟斗,斗赢了,再看着子孙斗,最终带着不甘和千疮百孔的心撒手人寰。
作为一个被皇后一族仇视的皇子,这一生最奢侈的愿望,便是能够远走异乡,远离一切争斗,像普通百姓一样,老死异乡。
天潢贵胄,天之骄子,也不知对于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在二十二岁之前,夏璟轩一直养精蓄锐,隐忍不发。
他从未料到,在有生之年,自己会和那个神秘而又伤感的地方,爱恨缠绵,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