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心来:“今日子卿给你诊过脉,也说你如今恢复得不错。但是你昏迷的时候,子卿不让你多饮水,定然口是渴的,朕给你倒水。”
月华一把扯住他的衣角,摇摇头:“妾身不渴,只想跟皇上说话。”
陌孤寒轻轻地笑:“来日方长,左右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光,你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月华低低地“嗯”了一声:“我好像昏迷了很久?”
“的确很久了,久得就像是半辈子那样漫长,朕等得胡子都快白了。”
“很久了......我那夜......”
月华的心一沉,然后自己昏迷以前的种种突然就全都蜂拥而至,那漫天的火光,疯狂的杀戮,还有血染的枫林。
她一直在逃避,强迫自己不会想起,但是如今,历历在目,自己好像刚刚从那炼狱之中逃出来,身上还残留着血腥的气味。她的眉心紧蹙,一脸的惊恐,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陌孤寒抬手拍拍她的肩作为安抚:“莫怕,以后有朕守在你的身边,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香沉,初九,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月华急切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心瞬间被狠狠地揪起来,撕扯。
陌孤寒见她脸色瞬间又变得苍白,就连嘴唇都抑制不住地轻颤,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住打击,赶紧轻声安抚:“你不要激动,香沉和初九没事,只不过同样受了重伤,所以也在休养,过几日,等他们能够下床,朕让他们来看你。”
月华心存狐疑,努力回想那夜发生的事情,望着陌孤寒珠泪涟涟:“不可能的,如果香沉安然无恙的话,她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身边的,你是在骗我。我昏迷之前就看到初九受了那样重的伤,不可能逃脱的。我知道是慕白哥哥将我救了出来,可是他救不出初九和香沉。”
陌孤寒努力佯作云淡风轻,想挤出一个可以安慰她的笑容,却失败了,比哭还要难看。
月华心里紧绷的弓箭终于离弦而出,正中她的心脏,直接穿透过去,透心冰凉,痛到窒息。
眼泪泉涌而出。
“是我害了他们,连累了他们。”
陌孤寒懊恼地捶打自己的头,明明说好一定要瞒着她的,自己怎么就这样笨?他手足无措地抓紧月华的手,惊慌地劝慰:“月华,听朕的,不要再胡思乱想,千万不要激动。”
月华的心痛得撕裂,恨不能就这样重新晕过去,再次陷入沉睡里。
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恨声道:“常至义!”
言罢急促喘息,难以自抑。
“我要杀了你!”
她几乎是目眦尽裂,但是因为刚刚醒来,浑身没有任何的气力,挣扎两下,也只能重新颓然地倒下,浑身开始抽搐,骇了陌孤寒一跳。
他将她拥进怀里,低下头亲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唇,轻轻浅浅,包含着无限的神情。
月华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惊恐与彻骨的恨意化作汹涌的眼泪,低声呜咽,反复念叨着香沉的名字。
陌孤寒在听到“常至义”三个字的时候,印证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就已经恨不能立即起身,不管不顾地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他勉强忍住这样的冲动,低声劝慰。
他知道,此时月华正是激动,而且大病未愈,并不是询问缘由的时候,但是形势刻不容缓,又容不得耽搁。
“月华,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华勉强忍住抽噎,恨声道:“当年苍耳山一战,我父亲与六千精兵战亡,实际上是常至义暗中做的手脚,他在我父亲的饮食中下了毒,然后勾结西凉人,暗中设下埋伏,借此夺取长安兵权。”
仅仅一句话,令陌孤寒也觉得犹如天雷阵阵,自己身体里积蕴的怒火,随着雷声就要炸裂开来。
“常至义!早知道他有狼子野心,没想到竟然这样心狠手辣!为了夺取兵权,巩固常家势力,做出这样丧心病狂,卖国求荣的事情!”
月华亦是泣不成声,将鲁三所见所闻一并说与陌孤寒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等叛国贼子,更是人人得而诛之,皇上,一定要为月华做主。”
陌孤寒轻轻拍打着月华的后背:“其实,上元节那次刺杀,经过子卿他们调查,便是常至义指使喋血堂而为。常至义怕是早就有谋逆之心。所以这一段时间,朕与褚慕白,邵子卿一起,一直在搜集常家罪证,准备一举夺取常至义的兵权。
朕害怕此事会牵连到你,令你左右为难,被常家人逼迫,所以不得不狠心将你送出皇宫,希望能护你周全。没想到,常至义竟然连你都不肯放过。月华,以前朕就曾经说过,这不是你一人的家仇,也是朕的,也是国恨,朕一样不会放过他。”
月华将脸埋进他的胸前,泣声道:“我真的难以想像,他如何就能这样狠心,对自己至亲之人下手。我爹,我娘,还有我,不都是他们的亲人吗?”
陌孤寒将月华揽得更紧,咬牙切齿道:“常家,为了朕的江山,为了荣华,权势,不择手段,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怀里的人瘦弱得就像是一根枯草,那般轻盈单薄,随着轻轻的啜泣而战栗。
陌孤寒的心,却在那一刻被填满,沉沉地落了下来。
“常家,从来都不是你的亲人,月华,以后你只有我陌孤寒......还有褚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