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早就接到侦骑的探报,从旂旗现在左军开始,报告便源源不断的传来。“我军当速速下令冲阵。”
蒙武正端着陆离镜详看,他有些遗憾的道:“荆王骑马,又奔过中军,冲阵已不及。”
“父亲,时不可失啊。”蒙恬遥指五百步外的熊荆,“荆王巡毕便要退入阵后了!”
楚军已经疯狂了,熊荆不需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他策马经过阵前,士卒便如痴如狂,此时三军军阵不是在颤抖,而是在沸腾,沸腾到即刻就要冲至五百步外,把秦人一个个杀死、剁碎,让他们永不敢再犯楚国。
“请大王切不可再行誓师。”紧跟着熊荆的几十名骑手里,项超是其中之一。此时他和熊荆保持一个马头的间隔,努力靠近说话。
“为何不可?”熊荆知道他的项燕的儿子,对他的话并不忽视。
“一鼓作气再而衰,我军此时若气势太胜,战时必要衰竭。”项超的嘱咐也是项燕的担忧。战前任何将领都会想方设法的鼓舞士气,可因为熊荆的存在和行为,项燕要做的居然是抑制士气,所以他几次对阵都不曾击鼓。
项超说完,会意的熊荆策马往外,稍稍远离楚军军阵,可他依旧擎剑在手,对着士卒挥舞。楚军喊声不绝,也让他没办法再行誓师。军阵很长,骑马快步从这头跑到那头要三十分钟,等熊荆从右军回转,迎着初升的朝阳返回中军打算最后一次誓师时,对面列阵待发秦军猛然击鼓、旌旗前指,看不到尽头的秦军军阵开始向前。
楚军的呐喊不自觉小了下去。因为荆弩的存在,两军列阵待战的距离已经从以往约定成俗的两百步变成三百五十步,而投石机的存在又让秦军列阵的距离拉远到五百步。五百步外秦军潮水般的涌来,越来越多的人心脏狂跳。熊荆身后的项超、妫景更是大急,五百步虽远,但秦人狂冲过来并不需要多久,甚至连一刻钟都不要,自己若不能赶在秦军冲阵之前把大王护送到中军的安全位置,后果将无法想象。
“大王……”项超正要劝告,手快的妫景已经一鞭子利索的抽在那匹叫不服的小马身上。突遭击打,不服嘶叫一声,条件反射式的抬步狂奔,若不是熊荆夹紧了马鞍,抓住了缰绳,说不定已经被颠下马来。
骑队忽然之间加速,奔向两千多米外的中军,而对面的秦军也在加速,投火之器的射程即便没有五百步也有四百步,若不能快速冲过这七百米的距离,荆人的火弹必要砸落在自己身上。
楚军漫长的军阵前,熊荆的骑队和秦军的步卒正在进行着一场事关生死胜败的奔驰竞赛。代表王者的旂旗没有在秦军冲上来之前插在中军阵列后方的戎车上,楚军士气必大受影响,一些离得远的士卒如果看不到旂旗,甚至会以为大王为秦人所杀;若熊荆安全的退入阵内,那么五百步奔行的秦军甲士很可能气力不济,无以为战。
竞赛在阵前展开,楚军军阵后,从游阙分出去的左右两军各四万士卒同样在奔跑,他们必须以最快速度在两军之后再列四十行阵列,以防秦军击破之前单薄的纵深只有二十行军阵。十部待发投石机则装上了体积最小的铅弹,瞄准秦军缓缓推进的巢车——虽然发射火弹能杀伤潮水般冲来的秦军士卒,但击毁敌军的观测设备更可以保证己方阵列和战术意图不被窥知。
一切都匆匆忙忙、一切又是有条不紊。并没有站在巢车上指挥战斗的项燕迎着北风、听见投石机下的砲兵大喊‘放——!’他心脏不由再次缩紧,攥紧拳头盯着阵前那面快速奔行的旂旗,嘴上几乎要念出‘速速’之语。
项燕紧盯着旂旗,他身侧的彭宗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看。他心里清楚,秦军如此之急,必定蒙武是看到大王至右军回转,再次行走于阵前,他的目的大概是想让秦军顺着大王从阵前穿至阵后的缝隙杀将进来。
破阵,永远是最难的,但如果楚军因为保护大王而不能保持军阵的完整,有那么一个小缺口,事情就很好办了。秦军将挤入这个缺口,扩大这个缺口,然后从这个缺口反卷阵后,迫使楚军军阵溃崩。只是蒙武怎么也想不到,大王根本就不想退至阵后,他不过是想返回中军前列,和二十多万士卒并肩为战、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