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带阿蛮去看大夫,阿蛮却不舍得花钱,只说,你医术比他们还要好,你都说没事,肯定是没事的。
他是没看出来有哪里不对,可是肯定是哪里不对。
要不然,阿蛮怎么能连路都走不了?
像她的母亲之前一样。
他心头一惊,忽然想起从前阿蛮和他说的话来。
她说,我倒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这是娘亲给我取的,娘亲说,小姑娘文文静静有什么好,能跑能跳就好。
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家。
他带着阿蛮回去。
这一年多以来,无人找他,他回来了,倒也无人拦他。
他跪在了父亲面前,磕了好几个头,说都是自己的错,请父亲救一救阿蛮。
父亲本不想管,他这个儿子,从没有尽过一天孝道。
还是太太在旁边劝了一句,说,到底是条人命。
父亲给阿蛮诊了脉,一开始,也没看出什么不对。
后来,才眉头一皱,让大哥去藏书阁,找了一本书。
那本书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翻阅的时候,他也就在旁边看。
“救不得了。”
父亲把书推给了他。
他只感觉到天旋地转。
救不得了?
怎么会救不得了。
他看着树上的字,只觉得一个一个都在跳舞。
救不得了!
父亲的话就在他耳旁一遍一遍地响。
不可能,阿蛮还好好的,绝对不可能救不得了。
他照着书上说的药方一样一样地开,那些涩苦的药,阿蛮一碗一碗地喝。
可是她的身子还是一日一日差了下去,到最后,已然不能起身。
她说,回春天,放我走吧。
他抹着眼泪,咬紧牙关不开口。
不能放你走,放了你走,我怎么办。
可是他的名字只是一个愿景,这世上,四季永远变换,不可能说回春天,就回春天。
阿蛮死在了夏天的尾巴。
连带着腹中的女儿。
他清晨起来,身旁的阿蛮已经凉了。
他连着几日不眠不休地看医术,给阿蛮治病,累得睡死过去,也不知晚上,阿蛮有没有唤过他的名字。
不知阿蛮是不是绝望地望着屋顶,听着身旁他的呼吸声。
一个人,静静没了呼吸。
他想哭,张大了嘴巴,却哭不出来。
阿蛮,你怎么连最后一句话都没和我说呢。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
“李长夏!”
最后还是父亲推了门进来。
他红了眼睛转头,骂了一声,“我最讨厌这个名字!”
阿蛮也死在夏天。
夏天这个词,对他来说,如同诅咒。
“你自己无能留不住人,在这里吼什么。”
“你若肯听我的,从前好好研习医术,早就能看出那丫头的病症,怎么会拖成这样才带她回来?”
“若是早早发现,那丫头至少还能再活五六年,也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回春天将脸埋在手里,痛哭出声。
是了,是他害死了阿蛮。
父亲关了门出去,再不理他。
他又在屋子里关了三天。
再出来的时候,他主动同父亲说,他想好好学医术。阿蛮死在他怀里的感觉,他一辈子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