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宗室中挑出聪灵毓秀的少年郎进行培养。
开枝散叶说来轻巧,简云杨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快满了,也没见人生下孩子来。
后来在得知自己的身体出状况后,简云杨咬牙切齿的感谢,谢宫中女人毒妇甚多,让几个没成型的孩子不曾落地。
对于骄傲的帝王,女人为自己戴绿帽子的事,绝不能忍,他竟然还为怀有子嗣的宫妃晋升了位份。
因着子嗣单薄,简云杨小心守护着唯一的皇子,决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江采玉从原主回忆中,默默挑出了关于皇帝的记忆,很多片段模糊的让她怀疑,自己继承是不是残缺本。
照理说,结发十年的夫妻,怎会如此陌生。
可是原主的记忆,就像是许多幅画面重复闪现,受人朝拜,每年的春宴,盛大的封后大典。
但是原主究竟有没有谋害皇嗣,江家造反一事还有没有转圜余地,这些记忆中,完全找不出有用信息。
这可真是,江采玉有迎风流泪的冲动,要是没记错,陆充容通知她命不久矣。
想她堂堂特种兵里一枝花(霸王花),如今穿了又穿,死了又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
为了天下千千万万的子民,江采玉悲壮的想着,她一定要为了自己的小命抗争到底。
至于为什么牵涉到子民,毕竟是前国母,爱国情怀还是很必要的。
江采玉时而皱眉,时而傻乐,最后还举起双拳,做出古怪的姿势,双双的面色更加凄苦。
皇后娘娘,她疯的更加厉害了。
日暮西斜,黄昏来临,不算平静的一天过去了。
夜深露重,冷宫四处漏风,躺在床上可以看星星的宫殿。江采玉感叹,大雍的财政赤字如此厉害,她的前夫也太无能了。
如若简云扬能听到江采玉的心里话,一定会气的将她从冷宫揪出来,把她吊在坤宁宫门口,好好瞧瞧大雍的富贵。
殿中只有一床破被褥,双双蜷缩着身体,卧在床边的矮榻上,身上只遮了张破毛毯。
采玉没有虐待下人的习惯,坐在床上,支着脑袋喊了声:“双双,你过来一下。”
半截蜡烛,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双双愣了下,麻溜起身,只着中衣哆嗦着来到江采玉面前。
“皇后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她嘴唇青紫,眼神中带着朦胧睡意。
江采玉拍了拍身边的床铺,冲着双双说:“过来,今天陪我一起睡。”
烛光下,她清丽无双的面孔明暗不定,双双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声说:“奴婢不敢,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冲撞皇后娘娘。”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双双一个人将江采玉当成皇后,诚惶诚恐的服侍着她。
江采玉不知该说她心眼儿实还是蠢,故意板起脸:“这是命令,天太冷了,你必须将被衾暖热。”
不疯癫的皇后娘娘好有威严,她这一厉声,双双迷迷糊糊的就上榻,胆战心惊的和娘娘躺在一起,身子努力远离她。
她只是奴婢,和主子躺在一起,真的好可怕。
双双如此顺从,江采玉也不再说什么,闭上眼睛进入了睡眠。
雄鸡一唱天下白,熹微晨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江采玉睁开眼后,发现双双蜷缩成团状,身子有大半露在外面。
她叹了口气,将被子盖到双双身上,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推开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冷宫虽冷,没有脂粉浮华,也没有打扮的孔雀一样的宠妃,让人心灵平静。
江采玉单手提着木桶,到生满青苔的古井旁提水。
刚开始古井中泥污很多,用了几天后,一眼望过去清亮亮的。
江采玉弯着腰,将木桶系在坏了一半的轱辘上,小心的将它放下去打水。
晃晃悠悠吊上来了半桶水,江采玉蹲下身子,瞧着桶中披着一头银丝的身影。
她手指沿着五官轮廓摩挲,细嫩的皮肤,精致的眉眼,原主还真是一个大美人儿。
我见犹怜,说的大概就是如同江采玉这般的美人吧。同样都叫江采玉,两人在容貌上风格截然不同。一个清丽眉眼如画,被古人奉为天仙,一个浓烈热情似铿锵玫瑰。
往事已矣,江采玉不再多想,从今之后,没有军中绿花,只有冷宫之中命不保夕的大龄废后。
如果不想在这种地方耗尽年华,她一定要坚持不懈,生生不息的筹谋爬墙大计。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江采玉的风格。
双双睡眼朦胧起身后,见江采玉亲自打水洗漱完毕,双腿一软。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江采玉只能做出一副凶相,恐吓她不准啼哭。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江采玉得出结论:双双为人细心,虽说有点儿笨手笨脚,忠心耿耿,就是脑袋有点儿问题。
总而言之,在冷宫这个恶劣环境下,双双能评个四好宫女。
今天是个好日子,喜鹊飞入冷宫来,江采玉领着双双地毯式的搜刮着宫中每一个房间,最后找出了两身七成新的襦裙。
江采玉大手一挥,将捡破烂得来的成果,和双双平分,两个人也终于换上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
不用再穿着中衣到处跑,江采玉表示很满意。她不介意豪放奔腾,只是穿着内衣裸奔着实不雅。
午后的阳光如此温暖,正当江采玉思索要不要想办法在宫里开荒种地时,角门开了。
沉寂的冷宫,昨日来了陆充容,今天又有人来。难道说自她穿越后,紫气东来,冷宫成祥瑞之地。
江采玉支起身子,手撑着靠背掉了一半的躺椅,站了起来。
角门里走来的人,不是宫妃,不是宫女或者太监,出乎江采玉的所有预料。
来人逆光而来,每一步都像踏在江采玉的心上,她的手在袖子中颤抖着。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让江采玉有些困惑。
到底是谁,在没有看清面孔时,就能让原主如此激动。
她静静等着,那人走路的姿势十分奇怪,膝盖僵硬身体僵直。
出现在冷宫中的男子,这是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玉儿。”
那人逆着光,一路走到江采玉面前,嗓音醇厚带着怜惜。
他的长发一丝不苟的结在冠中,没有留鬓发,左脸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他生的并不算白但也称不上黑。
一声玉儿,将江采玉脑海中的回忆尽数唤醒。
江宁。
他是江宁,听家人说,她出生一个月时,江宁小心翼翼的抱她,结果被她无情的赐了童子尿。
这些黑历史,一直跟着江采玉,直到她入宫。
江宁在江采玉的人生中像兄长,更像青梅竹马。他虽姓江,和江采玉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乃是江采玉二叔收养的义子。
幼年的江采玉,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人人都想讨好她。
但是江采玉最喜欢跟在江宁身后跑,平白为他惹来许多嫉妒目光。
青梅竹马有时尽,十年前江采玉入宫,江宁则出乎意料的 没有走仕途之路,投笔从戎借着江家的关系进了行伍。
八年前,江采玉是江昭仪,江宁是果毅都尉,两人之间隔着六宫繁华。
七年前,江采玉是江贵妃,江宁是游击将军,两人在朝宴之上匆匆别过。
六年前,江采玉登上后位,母仪天下尊贵无双,江宁远走边关。除了不断的传回的军功,他似乎在江采玉的人生中完全消失了。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一个钿钗礼衣宛若神仙妃子,一个器宇轩昂乃是当朝栋梁。
如果只到这里,青梅竹马前程似锦,各自江湖也是佳话。
江宁定定的望着许久不见的江采玉,她身上穿着褪了色的裙子,上襦的布料乃是极寻常的绸子。
曾经漆黑如墨,宛若瀑布的长发,如今披散开来,只剩一片银白。
这片白刺痛了江宁的眼睛,让他惶恐内疚,不敢直视。
从宠冠六宫的皇后,到冷宫之中的罪臣之女,多少煎熬才能催的少年白发。
江宁此时不知,江采玉曾经投缳过,分则他或许没有勇气站到这里。
“江宁,江家待你如何,你怎么不去死。”
江采玉不知这些话究竟是她说的,还是原主残存怨念的发泄。
第四章 我乃贺仪舟
你怎么不去死,如同雷击,撞在江宁的心上。
哪怕战场上,被利箭穿透了肩胛,他都没像此刻如此荒芜。
胸口像是被大石砸中,江采玉熟悉的面孔陌生的华发,咬牙切齿的怨毒,让江宁无话可说。
江家待他,向来不薄。
身为义子,他和江家儿郎接受一样入学塾,一样习武强身健体。连名下分的的族产,都不比嫡系子孙少。
后来江宁辞去仕途之路,决心投笔从戎,义父虽然不喜,仍然尽心尽力为他打点着军中一切。
江宁武艺不错功夫谋略也是千里挑一,然而军中有才之士何止千万。若没有江家庇护,他何以升迁如此神速。
说来可笑,他的一切是被江家夺走的,他的一切又是靠着江家得来的。
为了见江采玉,江宁在宫门之外跪了三天,往日抛头颅洒热血上阵杀敌的少年将军,在宫门外跪了三天。
他的膝盖已经肿胀,这几日除了宫中内侍每日送水,他不曾用过半点食物。三日里,星辰起落,夜里的平澜城,岑寂无声,高耸的宫门如同怪兽。
江宁在赌,赌的不是能否见江采玉一面,而是恳求圣上留下她的性命。
就在江宁绝望之际,宫门开了。圣上虽不曾出面,手持拂尘的公公,却将他带到了冷宫中。
他赌赢了,江宁酸痛的膝盖像是有蚂蚁在噬咬,他的胸膛里却是滚烫的 。
她的命保住了,江宁不敢去想江家上上下下百口人的性命,他能保住的只有她一人。
江采玉努力平复着原主留下的怨念,胸口起伏不定,怒气在胸腔中冲撞着,让她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了。
面前男子抿着唇,没有解释,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言的温柔。
这抹难以分明的笑,激起了江采玉压抑在胸腔中的怒气,她眸色赤红双手紧握,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小兽,从嗓子中挤出一句:“你该在战场上,万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
江宁记忆慢慢模糊,曾经何时他一个人练习的着拉弓射箭,年幼的江采玉托腮凝视笑问:“宁哥哥好厉害,你以后是不是要做戏台里的大将军。”
他还记得,少年时他骄傲的回答:“我不做戏台里的大将军,我要做万人敌。”
少年时的人,总以为千人斩万人敌,千里取敌军统帅首级,才是世间大英雄。
江宁也曾轻狂过,那些飞快闪现的片段中,江采玉总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那个一直殷切注视着他的人,会吐露出如此恶毒的话。
千军万马中,他不曾如此为难,然而江采玉的话,像是耳光降临,打的他没有反驳余地。
冤冤相报何时了,对于江家来说,他难道不是那个狼心狗肺万恶不赦的人。江宁展示在人前的永远是淡定从容,上了战场后又入猛虎归山,拼杀起来令人心惊胆寒。
无人知晓,每次上战场江宁都在,如果死亡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吧,以及一定要回来见她的矛盾中挣扎着。
“玉儿,是我对不住你。”
十年征战,漫漫风沙中,江宁的的眼角布满细纹,皮肤上有明显皲裂。
江采玉整理着原主的记忆,对江宁无半点好感。他被江家收为义子悉心培养,出人头地之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反戈相向。
世人常说喂不熟的白眼狼,江宁定然是个中翘楚。像他这样为了功名,背信弃义的小人,世间罕见。
大雍建国数百年,江家乃是大族,自从百余年前出了位状元郎后,家族日益兴盛。
江采玉的后位,便是在祖父江尚加封为太师后,一并赐下的。以江尚为首,江采玉的父亲以及两位叔叔,在朝中皆做到了五品之上。
江家权势之盛,由此可见一斑。
无论先帝还是当朝帝王,在外人眼中,对于江尚都是信任有加。
帝王的信任如同水上浮萍,权倾朝野的江家,让当今圣上生出忌惮之心。简云扬年少有为,自是不甘心受制于人,来自老臣的劝谏,对他来说无异于是种束缚。
原主也曾担忧过,江家已经无可封赏之位,她亦享有后位之尊。长此以往下去,恐怕江家会蒙受大难。
故而近年来,皇后江采玉也曾劝说过祖父和爹爹,不如激流勇退,以免盛极而衰遭逢大祸。
功高震主,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善终。
江采玉在这一点上十分敬佩原主的高瞻远瞩,不过看情形,江家最后还是逃不过一劫。将江家推入深渊的,不是旁人正是眼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江宁。
其中细节,江采玉不甚清楚,她只知道列举了江家几十条罪状的人,是年轻有为的少年将军江宁就够了。
细思之后,江采玉莞尔一笑,用一种奇异的神情盯着江宁:“你大义灭亲检举江家有不臣之心,难道忘了自己也是江家人,圣上不会放过你的。”
江采玉说的畅快,她能体会到原主的悲痛欲绝,趁此替她出口恶气。
没有机会救江家出水深火热,好歹给背叛江家的人添堵也不错。
她的话让江宁脸上露出悲喜莫辨的表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是解脱似是释然的说:“我乃贺仪舟,昔日太子詹事贺永及遗孤。”
贺仪舟,太子詹事贺永及,江采玉的搜索着原主的记忆,浮现出疑惑之色。
如果没记错,如今的太子詹事应姓杜才对,那杜詹事四十年纪,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
江宁或者该称为贺仪舟的年轻男子,眼睛闭了一瞬,面上浮出笑意来:“玉儿,没有人生来是孤儿的。我本是贺家嫡孙。二十三年前,在江尚的构陷下,贺家被满门抄斩,我侥幸逃出生天。”
剩下的事无需赘言,二十三年前,江采玉还是懵懂孩童,哪里知如此辛秘。
江家上下虽然宠着江采玉,偶尔告诉她一些外朝的事,如这般血腥之事是不曾提的。
贺仪舟的笑惨白勉强,江采玉忽然就觉得眼前人,也许并不像原主想的那样,靠着出卖江家安心获得荣华富贵。
从他的话中,江采玉几乎能够推断出一个横跨二十多年的爱恨情仇。
她脑补着赵氏孤儿的情节,贺仪舟能够隐姓埋名认贼作父,隐忍这么多年,实在是个人物。
想到这里,江采玉轻蔑的瞧了对面男子一言:“亲自将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祖父送入牢中是什么感觉?贺仪舟,以为改了名字,就可以抹去江家留下的烙印了么。”
江采玉难以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个幼小的孩童背负血海深仇,认仇人为父。
又是什么样的血海深仇,让二十年的养育之情灰飞烟灭,不胜半分。
无论江宁如何否认,这么多年来,江家一直将他当做自家子孙,这是没错的。
贺仪舟面上浮出恍惚之情,江采玉戳中了他的心事。幼小的孩童,在刚开始记事时,肩膀上压着血海深仇,他又何曾度过一日安稳的日子。
每每闭上眼,贺家百余条人命就在眼前徘徊。曾经有一度,贺仪舟以为自己会疯掉,仇人就在面前就在身边。
他们抚育他,教导他,待他如同亲子。但是贺仪舟,连梦里都不曾忘记复仇。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被这种矛盾撕扯的快要疯掉。
贺家平凡那日,同样也是江家倾覆之时,当贺仪舟手持圣旨在江家公布身份时。他平日头一次畅快淋漓,心中郁气完全抒发出来。
他没有辜负列祖列宗,他替贺家百余口人命洗清了冤情。
江家众人眼神中的不可置信,以及咬牙切齿的咒骂,反而让贺仪舟轻松了些。
骂吧骂吧,一次骂个够吧,他已经替贺家伸冤了。终于不用日日夜夜,再接受良心的拷问。
贺仪舟诚心实意的等着江家的报复,江尚谋害了他的家人,他又谋害了江家。所以,江家有多少仇怨,尽管朝他来。
有谋逆之心,并非整个宗族,但整个江家因此蒙受大难。江宁本不愿伤害江采玉,但是她的后位理所应当的废黜。
“采玉,你可以恨我,也该恨我。”
江采玉啐了一口,打断了江宁的话,讥讽到:“本宫的名字不是你这种卑鄙小人可叫的,本宫就算被废,仍就是当今圣上的女人。贺将军,yin乱后宫的罪名你可当得起。”
她恶意满满的说着,如愿以偿的看着贺仪舟变了脸色。
江采玉有些不懂简云扬,难不成他觉得她早晚是个死人,所以不在意她是否会失了名节。
很快,江采玉想明白了,她和贺仪舟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又怎会激起儿女情长。
这又不是小说,小说里男主就算灭了女主全家,再逼迫她堕胎,两个人最后还能相亲相爱的生活。
仅受江采玉残存的恨意,江采玉便产生了一种,恨不得将贺仪舟千刀万剐的心情。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原主,此刻恐怕已经扑了上去,与他决一生死了吧。
眼前是一个红着眼眶,扎着双螺髻的少女,她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宫装,面带菜色惊恐的望着蹲在地上,毫无印象的吃麻雀的江采玉。
她脸上有一块青色的疤痕,在太阳底下分外显眼,这也是双双被发配到冷宫中的缘故。
双双热泪盈眶的看着新主子,皇后她不会是疯了吧。
在皇后没有发配到冷宫时,她远远的看过她一眼,那时的皇后是那么的尊贵,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皇后娘娘是不是接受。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