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不假思索地念出一串数字,陆遇止突然意识到,或许没有出现在她的手机联系人里的人才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
叶父叶母很快就赶到了,一左一右地围着女儿。陆遇止看着那充满温情的一幕,眉宇间仿佛染了一丝落寞。
好半晌,叶母才注意到病房门口的陌生男人,“微澜,这位是?”
微澜垂眸思考了一会儿,“他昨天送我来医院,守了一夜……”
陆遇止觉得这老实孩子很有可能把自己调笑的话也说出来,连忙出声打断,“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微澜的朋友。”
朋友?叶父叶母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明白了几分,女儿的朋友三根手指都数得过来。再说,有哪个朋友会在床边守上一夜的?
不过,两老都是开明的人,只是,在看向这个年轻男人时,眼神便多了些许探究的意味。
临别前,叶父把陆遇止送到门外,“有空来家里坐坐,你阿姨的手艺不错。”
“一定一定。”这样的场面话陆遇止过去说得太多,可这一次格外真诚。
医生复查后告知微澜身体已无大碍,她下午便出院了。陆遇止正开着会,听到手机响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其他人,眸底满是不悦。
秘书在一旁轻声提醒:“陆总,刚刚是您的手机响了。”
陆遇止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手机,视线突然顿住,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里,他拿起来点开看了一眼。
——我回家了。无碍,谢谢。
“继续开会。”
尽管面色依然沉稳,可微勾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不错,看来也不是全然不懂人情世故的。
“妈,我已经听您的话,跟他道过谢了。”
叶母:“打过电话了?”
“不是,”微澜摇摇头,“发了短信。”
“你啊!”叶母点了点她的头,脸上都是笑意。
“不过,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错。”
微澜不置可否。
叶母笑笑,站了起来,“我去楼下找你爸回来,他不知在哪个角落和人下棋呢。”
“妈,我去吧。”
要是母亲去了,父亲一定舍不得让她站一旁等,少不得又败了棋兴。
“出去要多穿点衣服。”
叶微澜去得不巧,对弈的老人告诉她,“你家老叶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不巧得很!”
礼貌道谢后,微澜一个人往回走,路过一个喷水池,她习惯性地停了下来,测算水量和射程。
“素素。”
听到这久违的名字,叶微澜奇怪地转过身,看见几米开外站着一个男人,米色风衣,脸被墨镜盖了大半,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熙宁哥。”她惊喜地喊出这个名字,朝他跑了过去。
好久好久不见。
隔着十余年的时间,他们静静看着对方,没有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疏离。
有些人从来不会提起,但永远不会忘记。
以前的赵熙宁可不是这般光鲜亮丽,他是徐宁街头有名的小混混,人长得跟扁豆干似的,顶一头小黄毛,擅长干架,但经常被人围殴,伤痕累累。
那晚他被人打断肋骨扔在角落里,被下楼倒垃圾的孟素心发现,这个心肠柔善的女人收留了他。
不过三个月后,一辆黑色车子把赵熙宁接走,留下了一大袋钱。
似乎从此就消了痕迹,微澜和他联系上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那个时候他已经顶着偶像歌手的光环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了,后来不知怎地又转行去演电视剧,也是成绩斐然。
两人静坐在台阶上,冷风把他们的谈话声吹散,丝丝缕缕地飘回了十多年前,那个有着槐花香气的月夜。
过去和现在有了微妙的重合,赵熙宁看着这张姣好的脸,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和她说。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十多年?
世间有些等待可以同时光较量,终成正果,然而,大部分已不为人知,随春花落去,掩埋在冰冷的地下,来年春天,开的已不是这朵花。
叶微澜一大早就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她用被子紧紧捂住头,总算觉得好了些。
可不知怎的,扣扣却躁动起来,它胖胖的身子不安地扭着,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惊恐模样。
叶微澜去了大半睡意,她安抚了扣扣好一会儿,搭了一件毛衣便下楼去了。
叶母在厨房忙着泡茶,客厅里两个男人正相谈甚欢。叶父一脸舒心笑意,而坐他对面的另一个男人也是面带微笑,气氛好到了极点。
“微澜,”叶母最先发现女儿的存在,她迅速走过去,“家里有客人,你怎么穿这样就下来了?”
陆遇止循着声音看过去,手上捧杯喝茶的动作一顿,目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他慢慢移开视线——总不能当着她爸妈的面如此失态。
微澜穿着柔软的睡衣站在楼梯口,外套松松垮垮地披着,一头黑发也乱糟糟的,可偏偏她脸上的表情那么无辜,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怜爱。
“陆遇止,你怎么又来了。”怪不得扣扣这么反常。
又?两老对视了一眼。
“我过来看看你。”
叶父替女儿接过话头,“陆先生有心了。”
“叔叔,”陆遇止面露笑意,“您叫我遇止就好。”
叶父心底又对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欣赏,“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围棋,你如果也有兴趣……”
中午,陆遇止自然而然地留下来吃饭,他记得微澜说过自己父亲喜欢喝白酒,便投其所好,花了点心思托朋友带了几瓶陈年茅台。叶母呢,则送了一条苏绣的精美丝巾,哄得两老眉开眼笑,开心得不行地进厨房忙活了。
“没有我和扣扣的吗?”
那只胖猫一脸期待地看过来,陆遇止只得把钥匙扣上的钻石吊坠取下来扔给它。
扣扣就喜欢这种亮晶晶的玩意儿,它一把扑上去,高兴地玩起来。
“那我呢?”
“我把自己送给你,”陆遇止一脸戏谑,“要不要?”
微澜竟也认真地思考起来,将他和茅台酒、丝巾和钻石吊坠比了一番,一会儿后,她摇摇头,“不要。”
陆遇止的笑意僵在脸上,心底暗暗想:呵,由不得你不要。
“为什么?”
“你看起来不好养。”
心情又突然变得明媚起来,陆遇止直直看向她的眼睛,“噢,原来你已经考虑过要养我了。”
微澜:“……”
微澜的好厨艺承继叶母,而叶父的水平又在妻子之上,这一顿由两老亲自下厨,陆遇止真是极有口福。
偏偏还有他最喜欢的水煮鱼和羊肉煲,前者符合他的口味,后者是温补之物,正好可以弥补他这些天流失的精华。
叶母和微澜口味清淡,只有叶父偶尔才下筷去夹鱼片和羊肉,其余的几乎全进了陆遇止的肚子。
这一顿真是吃得不能再满足,陆遇止坐在沙发上,根本不想动一下。
微澜和叶母在厨房洗碗,水流哗哗地流着,掩映着两人低低的说话声。
“微澜,遇止这人,”叶母欲言又止,“你对他有什么想法?”
想法?叶微澜疑惑反问,“妈,我应该要对他有什么想法?”
叶母哭笑不得,推推她,“那他对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我没问,”微澜想了想说,“不过,他刚刚说要把自己送给我。”
叶母听到了关键信息,忙追问,“那你怎么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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