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已经持续了七个小时,我看他快要撑不住了,不如……”
“羊水破了没有?”
他紧紧握住他的手,感触到对方的无力和惨白,再看那冷汗密布的白皙面容上,瞳孔竟然已经发散……
“心率震颤,产夫已经开始分娩了!”
“剖腹产,走剖腹产的流程……先推进手术室里再说!”
一群人,簇拥着一辆手术推车。他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被人无情地挥开。那个人,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温度,还残留在手心上……
垂在袖子下的手,是颤抖的。
他知道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自己不应该再多事,可是,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医生……医生!小诺的情况如何,我……我能做点什……”
“躲开!手术室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他被身着一身浴血白衣的暴躁护士一把推出了手术室的门口。接着,代表“急救中”的红灯,亮了。
他魂不守舍地后退了几步,重重跌坐在医院走廊边的塑料椅子上,垂首,双手攥成拳头,而心脏却堪堪悬在嗓子眼里。待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开始凝视自己这双手——刚刚那个人残留在上面的温热感已经开始冷却了,但皮肤上浸染的猩红色鲜血却如此刺眼。记忆飘回到先前的一刻:血,好多的血,从下(亹)身流出,混合着令人心悸的可怕腥膻。
“小诺……”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下意识地就呼唤出了这个名字。
从手术室里,传来一声无比绵长而痛苦的呻(亹)吟。这声音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但此刻,听到这声音的他却再难以抑制心中的不安与恐惧。
“生孩子是极其危险的过程,尤其是对于你家那位,他和普通的孕妇不同,只能采取剖腹的方式才能把婴儿取出,而一旦在手术中稍有差池,就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
“剖腹产?大出血?感染?哎呀,反正是各种各样的理由啦,怀孕的人是很脆弱的,你妈妈当年……诶诶诶,等一下,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说……你这臭小子已经把人家姑娘的肚子给搞大啦?”
……
不是……“姑娘”的肚子啊……
这事说起来也意外——男人怀孕什么的,他的意识里可从没有这样的概念。而他和他的结合,竟然是这样的结果,爱的结晶从天而降,让人既惊,又喜。
是命运吗?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睁开血丝密布的双眼。
母亲一直陪在身边,而一向强势的父亲也露出了柔和的一面,他拍拍儿子的肩膀,沉声安慰:“别担心,孩子和大人都会平安的。”
平安……如果有神可以保佑他们……如果……
手术室内的人们忙忙碌碌,杂乱的脚步声和匆忙的身影交织在一起。这时候,总有一些细碎的呻(亹)吟,能透过那迷迷茫茫的叠嶂传送到他的身边,然后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敲击着脆弱的耳膜。
“唔……痛……”
小诺在唤痛!难道你们这些人都是聋子吗……
“哥……锋哥……”
他猛地站起身来,望向手术室的门口。
“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如同闪电划破黑暗的黎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满手鲜血的护士抱着什么东西奔了出来,她兴奋地说:“生了!生了!”
“大人、孩子都平安!”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想接过护士手中的孩子,可是……
擦肩而过。
抱着新生儿的护士与他擦肩而过,直接越过他,跑向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男人,一个只有背影也能给人山峦般压迫的高大男人。
背影男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周围一群穿着警服的人就围了上来,开始恭贺:
“好漂亮的孩子啊,眼睛和她爸爸一模一样呢!”
“孩子大人都平安,恭喜恭喜啊!”
“好小子,你竟然比我先当爸爸了,这有点违反规则诶!”
……
咦?
为什么你们都围着别人?
为什么护士没有把孩子交给我?
你们搞错了好不好,这个孩子……
是我的!
……
他呆若木鸡,身体一动不动地靠着墙根而立。脑海里是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问题纠缠着敏感的神经,而所有这些问题又在向他揭示一个莫名其妙地事实,那就是——
这个孩子,突然不属于他了。
好惊悚!
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就发现了更加惊悚的事情——
那些围在陌生男子身边恭贺的警(亹)察同事们,竟然是他熟悉的人:站在一旁抱着臂膀偷笑的人,是亭轩;大大咧咧拍着陌生男子肩膀开怀而笑的人,是秀秀;黎家姐妹俩穿着一模一样的警队制服,谁长谁幼分不清楚;还有……
他心中升起一股恶寒。
小诺呢?
小诺呢!
“哗啦啦啦啦——”
医生推着刚刚生产完毕的产夫,走出了手术室。
他张了张嘴,刚想要叫那个人一声,但是——
“小诺!”
有人竟然抢先他一步!
抱着孩子的背影男终于转身,走了过来。然后他俯身吻在病人的额头上:“亲爱的,你辛苦了”
白诺虚弱地躺在推车上,伸出一只手,搂住背影男的脖子,柔声道:“我们的孩子,终于出世了,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他再也忍不住了——
“小诺!”
他大声喊道。
“我才是孩子的父……”
怎么回事?
声音呢……声音,怎么发不出声音了!
他痛苦地弯下(亹)身子,开始剧烈地咳嗽。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声带都像被切除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堵塞得比爆炸的气球还恐怖,所有血液都凝固在大脑里,思绪一时模糊,待他再一抬头,周围的一切竟然都消失了。
“你根本配不上他,还是早早离开他吧,别拖人家的后腿了!”
是谁?是谁在说话?
“你注定是一个,失败者。”
……
晋锋猛地睁开眼睛。他转动头部,发现白诺正焦急地看着他。
“你……你终于醒了……”
身下是坚硬的土地,刚刚恢复视力,还有点不太适应周围的环境,晋锋强忍着被白光刺激角膜的疼痛,打量了一下四周。
原来,这里是第七小组宿舍大楼外的训练场啊。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别老躺在地上。喝点东西。”白诺丢给他一瓶矿泉水,他老老实实地接住。
想起来了。
他和白诺一起在训练场里研究炼金术和器灵结合的使用方法,结果他自己因为灵力使用过度,最后透支,而晕倒了。
这么说来,刚刚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晋锋松了一口气,幸亏它只是一个梦。不过即使是梦,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梦——明明有了自己的孩子,却在孩子出世后发现所有一切都不是自己的了:自己的孩子管另外一个人叫父亲;自己的同事向另外一个人道贺,而本该属于他一个人的亲密爱人,却称呼另外一个人为亲爱的……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吓人的噩梦,只是——
那个夺走他一切的背影男,到底是谁?
为什么亭轩和秀秀他们会出现在梦里,难道这是什么特殊的暗示,或者……
“唔……”晋锋狠狠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要把刚刚那些可笑的念头从脑袋里揉出去!
真是的,不过是个愚蠢的梦而已,你竟然当真了?智商,智商都喂给狗吃了吗……
小诺怎么会管别人叫“亲爱的”?
晋锋一抬手,“咕噜、咕噜”灌进半瓶子凉水,然后痛痛快快地吐出一口浊气。
白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矿泉水水瓶:“跟你说过多少遍,喝水不要喝得这么急,你怎么死不悔改呢?”
“哈哈,下次就改,下次一定改!”晋锋突然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要不要再试验一次,可以在之前的符文上再添加一些刻印,我觉得……”
“可以吗?”
“诶?”
“我是说你的身体还可以吗?我们已经在这里研究了一天,你的体力早已经透支了吧。现在应该回去休息了,明天再干。”白诺抓起地上的衣服,准备往宿舍方向走去。
晋锋伸出手拦住了他:“再试一次吧,我可以的。我的灵力还富富有余,完全可以再……”
白诺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为什么要勉强自己?从《怨胎》中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样,总强迫自己做一些能力之外的事情,有时候我都有些搞不懂你——明明时间还有那么多,却搞得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小诺,我……”
白诺放下了手。
“新的片约定在两个月后,在那之前还有很长一段空闲,我们可以慢慢地研究符文炼金的手段。你……你别太心急了,多少给自己点儿空间放松一下,好吗?”他将衣服披在晋锋的肩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一直在逼迫自己吗?
晋锋望着白诺逐渐远去的背影,暗自叹了一口气。
训练场上早已是一片狼藉:四处都是爆炸的痕迹,各种炼金废黜的稀有金属,或是液态或是固态地淤积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火药的味道。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和小诺已经在这里训练了这么长时间。
……
从《怨胎》中归来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星期。白诺腹部的伤势已经痊愈,在超强愈合药剂的辅助下,最终也只留下一道白色的疤痕。
不,这道伤口也不能说是完全的“痊愈”,因为伤口下的肚子里面,还留着一样东西——
胎盘。
或者说是,《怨胎》中的诅咒道具,更加合适。
刚从恐怖片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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