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抖了抖,殿下啊,那地牢里都关谁了,唉,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翅膀真的硬了,要冲上九天翱翔了。
夏侯云站在十女面前:“本宫已经想明白,你们到龙城来为了什么,也清楚是谁指使了你们。你们可以说,可以不说,不想说的,现在就走,见到你们的主人,告诉他,躲好了,藏好了,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他敢站到明面处,我夏侯云一定扒了他的衣服,把他吊在东宫门外!告诉他,我夏侯云既然敢做北夏的王,就不怕任何人从背后出刀!”
燕明睿嗤道:“放她们走?殿下,放了她们走,往后谁都敢敲南宫门外的金鼓了,律法里有攀污之罪的。”
徐树林拍拍燕明睿的肩:“燕都尉,殿下不想脏了手而已,你以为,这些女人回去了,她们的主人不会灭口,会放她们生路?”
十女花容失色。攀污太子,太子岂能容,太子仁慈,放了她们,那个挑唆她们来的人,不灭口才怪。在她们拿起南宫门外的鼓槌时,她们就已是死人了。富贵迷心,死在一个贪字上,能怨天不长眼吗?
一名樱衫女子盈盈跪倒,眼中噙泪:“太子殿下,当真不记得民女了?”
燕明睿哈哈笑道:“搭得一把好讪。”
樱衫女子未瞧燕明睿半眼,娓娓道:
“太子殿下不记得民女,民女不敢忘恩。民女的身份很卑微,生父早亡,生母易嫁却嫁了个恶赌鬼,竟将民女卖与戏团充他的赌资。去年七月,戏团停在弱水岸边的柳树村。弱水对岸是西戎,尽头是雁栖湖,雁栖湖往南是南秦,村子里时有各地商客往来,十分热闹。民女演戏唱曲,不想惊了一伙马贼,将民女抢入山中贼穴,民女抵死不从,绝望的时候,十多个年轻人闯上了山,”
樱衫女子的脸容现出神往,
“我看见了冲在最前面的高个子年轻人,就好像看见了黑暗中刺裂夜空的闪电,又好像看见了撕开满天乌云的阳光,一瞬间让我明白了,有一种美丽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的!
“贼首死了,马贼散了,那人单刀匹马护送民女回到村子,回到戏团,一路上并无旁人,民女真是有些心猿意马,可他只是淡淡笑着,始终不曾沾过民女衣裙,”
她眼中浮起悠远柔情,脉脉有如春日里的碧水绿波,
“那样淡淡的笑,淡得像水上的风,像天边的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笑可以笑得那么高,那么远,那么让人宁和……民女自知穷此一生也不配跪下来为他擦靴子,
“村里人说他是到凉州去的北夏太子,他驱走了盘踞已久的马贼,夺回了被掳抢的财物,人们感激他,修建殿宇,当他是天神殷殷供奉。
“民女自此在神殿里洒水扫尘。民女知道他对民女的那一点好,只是出于他的怜悯情怀,于民女却是一生不曾得过的温暖。
“直到有一天有人对民女说,只要听从安排,民女不但可以看到他,而且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侍奉……”
抬头望着夏侯云的侧影,有泪珠轻轻滑落,她抿了抿嘴,唇边浮起安和的笑意,
“戏文里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民女必是用了一万次的驻足凝望,换来了在您面前的停留,能在您的脚下死去,民女高兴得很,但愿太子殿下不要憎恨民女被人利用……”
一道黑线溢出嘴角,她的声音含着满足渐渐低了,“真好,这样子真好……”蜷伏在夏侯云脚下,再无气息。
宣室殿中静谧无声。
一名黄衫女子上前福礼:
“太子殿下明鉴,民女心里大概明白了,到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故事,故事里可能另有故事,民女想那个让我们说故事的人,决想不到太子殿下慈悲心怀,根本不是传说中的好酒好色,他错估了您也就注定了失败,多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但是,一家人的性命系于民女一身,来到龙城,便没了回头之路。”
她抬着头,目光贪恋地拂上夏侯云的脸庞,
“一万次的驻足凝望,换来今生在太子殿下面前的停留,民女但愿此刻的凝望,能将太子殿下真正的样子记到来生,来生不再错付他人。”
只是转瞬之间,十二个女子先后倒在夏侯云的脚下——嘴角一线黑血,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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