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的火车,肯定又饿又困,你赶紧去整几个好菜,中午俺跟连长好好喝一杯!”
“哎!王嫂子家刚整了两条新鲜的草鱼,俺这就去拿一条过来!”说着,虎子娘赶紧从炕上下来,瞧自己这憨婆娘,人家难得上自己家来一趟,自己光顾着唠嗑了。东北人习惯吃两顿饭,可人家城里人都是三顿饭,现在可不是城里人吃午饭的点!
说着,也不等芽儿客套,人已经趿拉着鞋,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如果说胡添树是典型的东北老爷们,那虎子娘就是典型的东北婆娘,风风火火,做事麻利。不大会,就听见院子里大白鹅呱呱,嘎嘎的惨叫声。跑的快的那几只大白鹅叫的比刚才被那几个皮小子蹂躏时惨多了。至于那个因为最肥而跑的最慢的那只,已经被虎子娘手起刀落了。
芽儿不好意思干坐着,也不好意思听胡添树贫嘴,“胡大哥,我去给嫂子帮忙!”
“哎,嫂子,不用你!哎!”胡添树还没打听出来连长啥时候瞧上小嫂子的,哪能放人!
翟耀辉倒是知道芽儿脸皮薄,替芽儿拦住了胡添树。
要不说东北婆娘麻利呢,芽儿出来的时候,院子里虎子娘已经杀鸡宰鹅完了,就连那条草鱼也刮鳞去鳃了。
见芽儿出来,胡子娘用手里拿着刚剁下鸡头的菜刀的胳膊撩撩头发,“妹子,不用你帮忙,去屋里唠嗑去吧!家里烧大灶,你肯定不习惯!”
芽儿笑了笑,熟练的往大锅里添几瓢凉水,拿火柴引火,烧开水褪毛,“嫂子,你也别把我当客人看,小时候我经常给奶奶她们打下手的。”
虎子娘见芽儿干的像模像样,笑了,“那成!”
人多力量大,虎子娘又是手脚麻利的,不到一个点,地道的东北家常菜出锅了。
得莫利炖鱼,大鹅炖土豆,小鸡炖蘑菇,豆角炖茄子,一小筐水灵灵的蘸酱菜,还有一盆滴了两滴香油的疙瘩汤,每样菜都是用小盆子盛着,分量绝对足。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胡添树今天是真高兴,算算有几年没见了?好像从自己退伍就再也没见过连长!连长带着媳妇来看自己,胡添树做梦都没想过。
“小嫂子,这第一杯酒敬你!敬你愿意嫁给军人!军人苦,军嫂更苦……”
酒不醉人人自醉,向来海量的胡添树还没喝两杯就有点舌头大了,“媳妇,这第二杯敬你!敬你给俺生了个小虎崽子,敬你前些年替俺伺候爹娘,敬你今个整出来的这桌好酒好菜!”
“连长,第三杯敬你!……”
胡添树盘腿坐在炕头上,喝的眼睛都发红了,可是,谁也不能否认眼神比平时更清亮。
翟耀辉听胡添树似醉似醒的酒话,也不说话,只是来一杯喝一杯,忘了自己才刚重伤初愈,因为,当年曾跟战友们约好,有朝一日要一醉方休。只不过,有些战友,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跟他们一醉方休了。
虎子娘倒是不大好意思,“翟同志,大妹子,虎子爹平时可不是这样,今天是因为你们来,他太高兴了。他平时整天跟俺念叨这些事,谁曾经救过他的命,谁偷吃了俺给他寄过去的东西,他偷看了谁的家信……整天说这些,俺都快能背了,连虎子也都知道!”
小肚子已经塞得鼓鼓的虎子,偷偷看了一眼威严的伯伯,最后还是冲漂亮姐姐举手,“嗯!俺知道!俺知道!爹说过,谁要是犯错,就罚他十公里负重训练!姐姐,十公里是多少里地啊?有俺家到俺爹他们派出所那么远不?啥叫负重?身上背个大背篓?”
“十公里啊,就是二十里地。”芽儿见小家伙掰着手指头数,“二十就是虎子所有手指头加脚趾头……”
芽儿还没逗完小虎子,已经彻底喝醉了的虎子爹胡添树,一听虎子说“俺爹他们派出所”,琢磨了半天,突然间勾起他那根神经线,呜呜咽咽冲自己媳妇也就是虎子娘撒娇道,“媳妇啊,俺今个错了,俺把铁饭碗直接给他砸了!从明天起,俺就跟你一起伺候咱门家那几晌地。放心,你男人比俺那些曾经的战友幸运,不缺胳膊少腿,脸上没疤没痕,就是没了铁饭碗俺也饿不着你们娘俩……”
说着,说着,胡添树真的呜呜的哭了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胡添树不是为了自己哭的,因为铁饭碗是自己主动砸的,是为了那些已经彻底长眠的战友,那些已经缺胳膊少腿的战友。胡添树很少做梦,就是做梦也只会梦到在部队流汗流血的日子,哪怕再辛苦再累,但能放心把后背交给战友的日子。哪怕流血流泪,对胡添树来讲,那也甘之若饴。
向来把爹当成大英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小虎子被胡添树这个当爹的一哭,吓得小脸突然煞白煞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