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对很多人来说是非常短暂的,于温墨疏而言却并非如此。
很多很多年他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哪怕心里没有任何牵挂也做不到,五脏六腑的疼痛与遍身寒冷总让他睡不长久,往往天还没亮,他就已经睁开眼苦熬时辰。
连鸟雀蝼蚁都未醒来的黎明万籁俱寂,温墨疏神色黯淡的眼眸盯着虚空某处,神思却异常清晰,可那些思虑中,几乎没有一件事是好的。
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争权夺势,与最心疼的弟弟明争暗斗,有什么意义?
纵是他君临天下,给百姓一个安宁幸福的家园,等他死后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唯一让他觉得活着如此快乐的事,如今已然消弭;唯一让他感受到活着意义的人,即将不复存在。
房门轻响,狭窄缝隙钻进几缕新鲜空气,沁入肺中令浑身无力的温墨疏舒服许多。天阙殿的下人都十分守规矩,敢不敲门就进入温墨疏房间的只有一人,是而温墨疏不用去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楚辞,离忧呢?走了吗?”
“昨天见殿下昏睡,我便劝言姑娘先回去了。”听得温墨疏嗓音沙哑,楚辞倒了杯水递过,对温墨疏麻木表情选择视而不见。过了半晌,楚辞将一本薄册放到床头:“这是殿中下人名单,朱砂标红的是可信之人,有什么事殿下尽可吩咐;旁侧做了标记的人殿下尽量不要接触,身份或多或少都有可疑之处。”
不知是不满还是身体不舒服,温墨疏淡淡皱眉:“怎么?你要外出?”
“嗯,去取药,大概要月余才能归来。”
“平时只要去十几天就能回来,这次怎么如此之久?而且上个月你刚刚去取过……”
微薄晨光里,楚辞宁静浅笑:“换了一位大夫,药也有些不同,所以要多花些时间处理。我会把春秋留在宫中,他脑子笨些,殿下莫见怪,不需动脑的体力活尽管指使他去做就好。”
楚辞平时也会笑,那种带点儿狡黠、高深莫测的微笑,像这般表情却是温墨疏从未见过的,若不是身子难受得紧又没什么心情,他真想问问楚辞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又或者,这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温墨疏很累,身心俱疲,说了几句话又觉得头脑昏沉,在楚辞注视目光中慢慢睡去。
退出卧房,楚辞正遇到春秋闷闷不乐走来:“爷,我跟您一起去不行吗?你们都说那地方很危险,让我留在这……”
“不过是送言姑娘去那边罢了,我这身份根本上不得妖山,不会有危险。”楚辞拍了拍春秋肩膀,一支精致的铁皮短笛丢到春秋怀里,“保护好殿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所以我才交给你去办,只有你在宫中才能让我放心。此去路途遥远、耗时许久,有什么情况你就让雪花儿传信,记得要喂它吃肉干和泡开的黄豆,绝对不能喂宫中的粮食,会吃坏肚子。”
春秋虽然不情愿还是用力点头应着,耐心地等楚辞交代完才困惑问道:“爷,大公子那边怎么办?南爷爷不让我跟着,最近也没收到什么消息,会不会出来什么事啊?”
“南凛为人谨慎,阅历又丰富,寻常人奈何不了他,大哥有他保护很安全。”即便如此安慰着春秋,一丝担忧仍不着痕迹划过楚辞眼底。
燕北玄和南凛应该早已离开大渊,但狐丘传来的消息却说二人没有归国,不仅狐丘国那边着急,楚辞亦是大感意外。
“爷……”春秋欲言又止,笨拙地挠了挠头,一抹憨厚傻笑,“嘿嘿,大公子说的一点都没错,兄弟情深,爷您其实还是挂念着他的。”
楚辞眉梢高挑,玉指微动,长笛凌空转了个圈。
“雪花儿的粮食,就从你饭里省出来好了。”
※※※
言离忧和温墨情到皇宫门口时,楚辞已经备好马车安坐等候,见他们二人精神十足、面色红润,反而有些失望。
“世子大人,楚某只能帮你到这里,自己把握不住就莫怪我了。”
“正事要紧,总不能耽搁今日行程。”温墨情回答得语焉不详,有意无意瞥了言离忧一眼,后者装作没看见,径自登上马车。
这么明显的意图言离忧怎会不懂?不管楚辞是为了促成她和温墨情以断绝温墨疏的希望也好,还是说楚辞是真心想要助温墨情一臂之力,总之安排无婚姻关系的男女同宿一屋这种事绝对不是正经人能干出的。好在温墨情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十分自重,昨夜也不例外。
分别之时罗里啰嗦不是温墨情性格,简单与言离忧交谈几句后便淡然作别,倒是春秋瘪着脸老大不舍似的,被楚辞好一顿嘲笑。
马车辘辘驶离皇宫,视线内温墨情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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