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联合大伯二伯四叔他们一起,收回我的继承人身份吗?我当时没回答,并不是因为我怕了你,而是我不想让你觉得生活太残酷。”
他忽然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旁的荣甜悚然一惊:收回?
她没有料到,宠鸿卓这一次怕是要认真了。
虽然宠天戈很少提及他的家族,但荣甜知道,他的伯父和叔叔们都是有儿子的。上一代,是宠鸿卓为优,而且追随父亲一路从政,最得宠爱。宠天戈的两个伯父都是从商,小叔在部队。可以说,四个儿子,军政商齐开花,这也是宠家一跃为六大家族之首的主要原因。
到了这一代,情况有些不一样了,变成宠天戈从商,他的堂兄弟们则是从政从军,和父辈们刚好扭了过来。
所以,与其说是他继承了家中的生意,倒不如说是,他继承了家族的生意,主要是两个伯伯在经济上给予了宠天戈很大的支撑。
于是,宠鸿卓便拿自己的两个哥哥,来要挟他。
“大伯二伯当初借给我的钱,我早在十年前就还完了,附加利息。他们和几个堂哥堂弟都持有天宠的干股,坐收红利。假如我完蛋了,天宠也就完蛋了,天宠的股东们也就完蛋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接受你的联合,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
好多事情,他从不说,但不意味着他没有做。
宠鸿卓的身体颤抖起来,他自年少开始,便对做生意毫无兴趣,倒是更喜欢官场上的博弈,就像是下棋一样,一步步走,一个个吞。
可他没想到,如今一把年纪,自己竟然被亲生儿子给一口吞掉了。
权力终究有被收回的一天,而财富却能生生不息。宠鸿卓原本认定,权高于钱,可他却忘了,他的权不是与生俱来的,而他儿子的钱,却是靠自己的双手赚的。
“你的翅膀硬了,你有本事,你长能耐了……呵呵,既然敢跟你老子这么说话了……好啊,好!”
宠鸿卓大笑着,一连说了好几声“好”,然后咳出一口血来。
再也顾不得其他,孔袖招急忙掏出手机,按下了个号码,只说了一句:“快来。”
几乎是同时,外面便冲进来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把宠鸿卓给抬走,从紧急通道匆匆离开,并未惊动太多的人。
他出门,永远都是带着人,就像是宠天戈一样。
本以为孔袖招也会走,哪知道,她拢了拢头发,挺直脊背,看向宠天戈:“能聊聊吗?”
他的唇动了动,并没有拒绝。
商场一楼的咖啡馆,原本多的是人,不过,在宠天戈进去以后不久,很快,里面的客人便纷纷走出,门口也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荣甜很识趣地坐在咖啡馆外面的一张桌旁,没有跟进去。
但她还是能够透过玻璃,看见他们两个人的侧脸。
服务生走过来,说了好几句,宠天戈都是无动于衷,最后,还是孔袖招自作主张:“两杯拿铁,谢谢。”
她环视一圈,似乎在感慨:“现在的咖啡馆比起十几年前,环境更好了。还记得第一次和你母亲见面,也是在一个小咖啡馆里。我很紧张,换了好几件衣服,最后穿上一件从国外买回来的小洋装,又戴了帽子和丝巾,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芭比娃娃。结果,一见到她……”
孔袖招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她想说,此后这么多年,自己也没有再见到一个能把真丝衬衫穿得那么漂亮的女人。
“我还记得,那是一件墨绿色的真丝衬衫,袖子上绣了暗纹,那么老气的颜色,却把她衬得那么年轻,下颌都是尖的,一张脸好像白得透明。”
说完,服务生端来了两杯咖啡。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微微眯眼,眼角处已经出现了细细碎碎的无数道小细纹。
宠天戈终于压抑地问道:“我妈见过你?”
那件墨绿色衬衫,他自然也是记得的。
孔袖招不答,却换了话题:“别再和你爸爸作对了,他的日子不多了,可能还有三个月?我们都瞒着他,骗他是肺病,其实是肺癌。”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又飞快地眯起来,瞳孔急遽收缩,似乎在判断着她是否在撒谎。
“我何必骗你?我做了一辈子医生,虽然医术不精,可医德还是在的,尤其是关于他的身体,我其实比谁都上心。对他上心,也是对我自己上心,不是吗?”
她放下咖啡杯,眼神飘向远处。
就像是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领导一遍遍地叮嘱自己,小孔啊,千万好好照顾首长。首长好了,你才好。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