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人所为

    唯独商倾倾镇定如常，在她脸上我几乎捕捉不到任何情绪，她不紧不慢解下箭头上的信笺，展开细读，随即交给农政官：“大人，江家经商多年，旁人眼红也是有的，若是在江家的货品里动些手脚，真是有理说不清，好在天佑江家，此乃罪魁祸首的认罪书，请大人明断！”

    原来飞箭射来的竟是救命良药，及时解了围，只是我对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恩人颇为好奇，然商倾倾仿佛已然知晓其中奥妙，显得波澜不惊。待农政官带人离去，我撇开出家人的矜持，八卦道：“夫人可知是何人所为？”

    商倾倾只是浅笑着摇头，明摆着是不想让人知道玄机。不光是她，连她身边的碧落也是如此，然她们缄口不言，我就越发觉得当中有鬼。

    晚膳在商倾倾的主持下十分丰盛，她话不多，胃口小，却能饮三两杯清酒，待酒气在脸上熏成红晕便十分惹人怜爱了。

    她放下酒杯，呵着淡淡酒气回想道：“当年先夫还在之时，颇好交友，时有三五好友到庄子里小酌酬酢，堪堪是高朋满座。如今先夫殁了，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从前好友便避了嫌，除开生意往来，田庄甚少有客至，虽说长日难熬，倒也极清静。”

    她说着起身走到院中，偌大院落皆是满满花木，姹紫嫣红，正是盛时。她弯下身子在曲水里舀了一瓢，用力挥洒开来，水珠映着月光烛光，犹如颗颗饱满的玉珠，在空中稍作停留，转眼隐没在花丛中，花叶淋了水，微微打着颤，着实可爱。

    “先夫不喜女子珠翠满头，他说人之容颜天生天养，若是缀以珠翠，倒掩了人的灵气，只见金玉不见人，十足花藏叶底，月在云中，不是以珠翠饰人，反以人饰珠翠，远不如簪花来得清雅。簪花最妙，相较珠翠毕竟生死迥别，珠兰茉莉最佳，玫瑰牡丹倒落了下品，淡淡幽香才耐人寻味。再者妇人青春有几，若无繁花配韶华，着实可惜。”她水葱似的素手轻拂花瓣，恋恋不舍道：“他手植满园芳华，任我采撷，如今春暖花开，却无人为我缀点鬓间，命呀……”

    锦簇繁花香远益清，然却不是个暖心的故事，我默默啜了口酒，有百花清香，大约亦是江千舸的最爱吧。

    不由跟着商倾倾的述说闭上眼想象两年前的光景，江千舸在月下花间独酌，商倾倾踩着碎步绕到他身后，瞧瞧蒙上他的眼睛，他嘴角向上浅浅一弯，伸手捉住她的柔荑，轻轻唤她名字：“倾倾。”随即将她拉入怀中，爱怜地同她四目交接，随手摘一簇雪白素馨簪在她髻下，埋头在她耳畔贪婪地吮着香气。

    美好幻想仅停留片刻，睁开眼只余她形单影只，花有重开日，人无再聚时。

    “今日饮了几杯，也是觉得同二位投缘便絮叨了些，烦请二位师父见谅。”商倾倾颇不好意思，她置身花间，着素净衣衫，夜风拂起无饰青丝，般般入画，宛如花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