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苏险些站立不稳,她呆呆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原来自己是这般多余。
木梓的纸鸢飘落在池塘里,击出一圈圈水纹,胭脂赭石黛青被水一一化开,几条红鲤探出水面,围着慢慢退色的纸鸢打了几个转,纵身跃进了池底。她寻着还留在岸边的棉线将纸鸢拉起来,眼神讷讷。
晚风吹着掉落的树枝,刚刚断了生机的树叶在风中颤抖得没了样子,她目不转睛盯着树枝的断裂处,又抬头望了望树上的断口,紧紧攥住了纸鸢。
“小姐出了什么事?”管家听见响动赶了过来,她慌忙掩饰惊讶,淡淡吩咐道:“树枝被风吹断了,你将它挪出园子,恐是什么不好的兆头,再找块红布将树上的断口包起来。”说完便片刻也不想多呆,她始终还是惦记木梓的伤势。
木梓房中已经挤了不少人,大夫坐在床边替她包扎,她闭着眼别过头不敢看伤口,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高熙隆,高熙隆不停轻拍她的肩膀温柔安慰。
“木梓啊,怎如此不小心,若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得了!”母亲急的不住叹气,父亲倒还沉稳,但也是眉头不展。
未等木梓开口,高熙隆便急着澄清道:“郦夫人切莫再责怪小姐,小姐也是为了救在下才被树枝所伤,要怪也是在下的错!”说得言辞恳切,丝毫不惧郦家二老将会给他怎样的惩罚。
郦母虽还有微词,但高熙隆好歹是个读书人,且郦老爷始终未发话,她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木梓的反应,她缓缓睁开眼睛,床边黄铜盆里的水泛着微微朱砂色,那是从伤口上洗下来的血水,飘着淡淡腥甜铁锈味儿,可她并未向众人所想那般恐惧,转头幽幽凝视着高熙隆,道:“先生安生便好。”
木梓这副善解人意的菩萨心肠,莫说是高熙隆,就连郦府上下也从未见过,哪里有不感动高熙隆的道理?高熙隆下巴微微发抖,木梓的意思到此刻他怎么不知,可他这辈子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会得木梓这般千金小姐的垂青。他扶着木梓瘦削的肩膀,懊悔道:“小姐玉体因我受伤,我就是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
“不,不是你的错!”水苏拨开人群,走到木梓床边,木梓斜起眼角戒备地盯着她,她沉默少顷,面无表情道:“悉是风之过。”
听了这话,木梓松了口气,高熙隆望着水苏,半晌不晓得该说什么。大夫包扎好伤口,吩咐丫头如何煎药,郦府亲自送大夫出去,郦母又精心交代了几句,好似刻意给他们相处的机会,领着下人们纷纷退场。
一时之间,整间香闺只剩下他三人,俱是无话。
“我没事,水苏你放心去罢。”听得出木梓有意打发她走,可她钉着不动,反倒将不成样子的纸鸢递给高熙隆:“先生可知这是姐姐最爱的纸鸢,今日为了救你,姐姐连它都不顾了。”木梓听着,竟分不出水苏说的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