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看穿计谋后依然义无反顾地扑了上来。谁都有不得不战的理由,尤其是辽国内部,如今从个人角度来说,萧绰有比其他辽国皇亲国戚方面统帅更重要的非打一场大仗立威不可的理由——萧思温的遇刺可不是小事,如果萧绰没有足够的对外功绩形成权威,如今靠着“一致对外”凝聚起来的辽国人心,很快就会被争夺萧思温死后政治遗产的心思吞没。从这个角度来说,钱惟昱还应该好好感谢一番如今已经被辽国皇帝当做反贼击毙的刺客组织者高勋、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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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双方思想指导下,后续的消耗战便变得乏味起来。辽军到达雁门后不过两日,忻州正式被明军攻克。而后明军继续北上,赵炅和刘继元手头那些步兵部队如今寄人篱下,只能是被辽人拿来当炮灰,在代州、雁门、紫荆关、平型关各处层层阻截明军。
赵炅和刘继元这对本该是冤家对头的军阀,如今只能是同舟共济,总计筹措了四万步军,在火绳枪和老式火炮的支撑下进行了一轮轮阵地战抵抗。代州也算是河东刘氏盘踞多年的地盘了,加上五代时候这里虽然是汉人的地界,当地人口却多少不属于正统汉人,只能说是汉化程度比较高、已经说汉语写汉字的沙陀族人。因为南边大明高举的民族大义旗帜,沙陀人对汉人政权的认同度自然更低,也为刘继元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炮灰。
经过一番攻坚苦战,辽人也不在正面策应,只是逡巡迂回骚扰,打了个把月的时间之后,代州、雁门关、紫荆关各处基本易手,回到了大明占领区内,本就人口不多的代州基本上被杀成了空城,十几万沙陀族人成了壮丁被拉成炮灰战死,明军破城之后,因为大明的消耗也不少,对于非我族类的代州人也展开了报复,结果沙陀这个民族就从历史长河中消失了。
辽人战死了仆从军步兵四万余众,其余民壮团练壮丁三万余,老幼妇孺无算。明军在六月的战斗中战死者两千余人,负伤七千余人,从战损交换比来说,一个明军士兵可以干掉四五个刘继元或者赵炅麾下的仆从军,这也是山区火器交战血腥的体现,复杂的地形有时候并不容易为明明有火器射程优势的一方提供绝对的优势交换比。
不过,相对于伤亡来说,辽人用仆从军在代地和明军死磕打消耗战的最主要收获还是让明军的后勤因此而高度吃紧。从吴越到大明,南朝多年以来征战,后勤方面的优势乃是水运,若是在河北决战,明人的后勤会容易跟上的多。而如果在河东决战,水路运输到了潞州之后就只有车马转运了,仅军粮一项,太行山区的路途损耗便要比水运高七八倍。加上越往北打越穷,就地征粮的难度也越大,明军此前靠着一鼓作气堆上来的物资存量优势也在这一次次收复关城的过程中被快速消耗。
七月初,仆从军步军几乎都当炮灰用到全军覆没之后,辽人主力部队进行了战略性的退却,离开雁门关一口气退出五十里,连续三日如此,到了这个点儿,萧绰也是借着耶律贤的态度,把大辽的主力全部押宝押上了,皮室军倾巢出动;五院军的人马,起码到了三路,除了上京留守和辽东防范女真、高丽(高丽如今也是大明国土)的两院之外,其他都来了。总计有四十万契丹骑兵,加上赵炅、刘继元、李光睿麾下各率领汉军、沙陀军、党项军骑兵两万,共四十六万骑——这也是辽人此前需要让异族步军都当炮灰的主要原因,因为后续的战斗辽国必须保证全军都拥有骑军的战略机动性;一旦遇到不该力敌的战场、战局,就要彻底全军脱离,若是留下步军,就有可能被明军黏住。
辽人退却的同时,大明军队也借着辽人留出的空档,把三十万大军齐齐整整开出关外,摆开阵势局面,一副决战的姿态。只是,决战会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退却出多远之后才发生,目前看来显然是机动性占优势的辽国人拥有决定权,毕竟数千里大草原上,辽人有无数的荒原草场可以作为战略纵深来放弃、退却,直到明军后勤崩溃。而明军除非可以轻骑奇袭攻打上一些辽国无法放弃的、攻敌之所必救的要害重城,才能逼迫辽人立刻应战。
就目前形势来看,从河东出关,能够够得着的辽人无法放弃的城市,便是雁门关北约三百里的大同府了——在辽国的建制中有五京,其中上京和中京是当年耶律德光称帝之前就属于辽人的土地,而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东京辽阳府都是从汉人割让的燕云十六州中所取。
大同府,在成为辽国西京之前,便是“燕云十六州”中的云州,古称云中,汉代时便是霍去病讨伐匈奴的重要中继点,也是十六州中重要性仅次于燕京的州府。是否要一鼓作气,不顾后路出关三百里寻求决战,成了摆在明军面前的一个重要问题。